中新网9月18日电:中国青年报今天刊登署名陈铁源的评论文章《贫穷怎么就成了罪恶——我看大学生“三陪女”》,对日前该报刊登的女大学生因贫穷而做“三陪女”的报道提出质疑。全文如下:
《中国青年报》9月11日第7版刊登题为《人穷,会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的文章,后经网络媒体纷纷转载,结果成了“贫穷是一种灾难”、“贫穷使人没有尊严”、“贫穷是一种罪恶”之类的报道。大学生“三陪女”所要表达的意思有三点:第一,我很穷,所以我有理由去做“三陪”;第二,我现在已习惯做“三陪”了,所以,还不想脱身;第三,我是大学生“三陪”,应该得到社会的理解。
对于这篇报道,作为一个曾经极端贫穷的人,作为一个在媒体供职的人,我感到很诧异。文中的“豆豆”来自安徽。尽管她“妈妈下岗后跟姐姐在外摆摊”,但我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读者,文中所指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是安徽最穷的,至少她还生活在城里。我大学本科的同学中,至少有一半的家境条件都比“豆豆”差,最多是差不多。本人上大学时,家乡的生活条件远比“豆豆”现在的条件差,尽管现在条件已有改善,但仍比“豆豆”所说的要差。更何况,现在的中国,绝大多数城里人总是比绝大多数农村人更能够享受人为的阳光。本人在上中学时,由于从学校食堂里偷食剩饭而被人举报,还写过检查。当然,这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事情。
开始上大学时,要先步行一个小时左右才那能从山旮旯里走出来。然后,等候不知何时才能驶来的去县城里的公共汽车,从县城转到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到学校所在的城市。然后,还要坐轮船,还要坐市内公交车,如此这般,才能折腾到学校。1991年,我上大三时,家里才通上电。1996年春节回老家过年,因为大雪封山,我步行近40里找到一个电话亭,向我原来供职的单位领导请求延长假期。我家非常穷,但还不是最穷的。我高中的一个同学,家里穷得连“老咸菜”(现在城里人吃起来很时髦,但农村人今天依然认为那是穷得没法子才吃的)都没有。我经常看到他从食堂买饭回来,只在饭里放几粒盐。他有一个没有丝毫经济来源的母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他的学费总是交不起,他的生活费则是靠弟弟辍学去卖柴挣来的。上述情况,直到今天,在我的老家依然不算鲜见。新一代的年轻人仍然在重复我们昨天的故事,也许程度上略有差异,但本质没变。
所有这一切,可能都是因贫穷造成的,但我和我的家乡同胞过去和现在一直在努力地活着。尽管很艰难,但从来没有认为贫穷就是灾难,尽管我们也经常被城里人瞧不起。工作后,我走过全国很多地方后发现,我老家那个地方还不是全国最穷的,尽管它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这种贫穷,在我们那深山里到处都是,但我们从来没有人因为上大学贫穷而干今天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情。恰恰相反,上大学给了我们无穷的希望和信心。在我读书最困难的时候,父亲曾流泪跟我说:“只要你想求学,我们全家人即使讨饭也会想办法供养你。”其实,我家当时已经达到要饭的地步。我家因为我们兄弟姐妹读书而欠的陈年老账,直到我工作后才还清。就在前几天,我姑姑一家又借了一大笔钱才把她的第二个孩子送到南开大学。我自己上大学时真正不止一次地体会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所以,我在建筑工地干过搅拌水泥工、干过抄信封、干过家教、干过翻译、干过编译文章……但从来没有去干过“三陪”等类似的“工作”。
如今,我们的父母兄弟的生活环境并没有彻底的改变,但我们当中没有人因为贫穷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有网友说,贫穷是谎言的摇篮,炫耀贫穷与炫耀富有一样令人生厌。不过,把自己的堕落归咎于贫穷也一样令人讨厌。物质上的贫穷并不可怕,但精神上穷得一无所有时,那才叫可怕。把自己的不良行为归于贫穷,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找不到与贫穷有关的理由?比如,盗窃、杀人、爆炸……
看完此文后,我无法为所谓的贫穷悲哀,却为一个大学生如此为堕落寻找理由理由感到悲哀,为这样的学生依然逍遥在学校内外悲哀。
“豆豆”这样的学生不值得学习,更不值得在主流媒体上宣扬或渲染。作为一个正在上升到中国社会精英阶层的名牌大学学生,把自己的问题归咎于整个社会,这是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