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结构调整中国有企业怎样转变发展战略

　　一、国有企业在这场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应该有紧迫感

　　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要取决于调结构。GDP的结构和GDP的总量相比，总量固然重要，但结构更加重要。我们不妨以鸦片战争时期中国跟英国的GDP的比较来说，当时中国的GDP总量是远远超过英国的，但是中国GDP的结构是不如英国的。比如，中国生产了大量棉布，而中国的棉布是手工制造，英国的棉布是机器生产。中国的运输工具是旧式工具，而英国的运输采取的是新式运输工具如火车、轮船等。加之英国的工业化开始于18世纪后期，到鸦片战争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半个多世纪，所以它的结构是符合当时技术进步潮流的。

　　从今天来看，虽然中国在GDP总量上超过了日本，但应该看到，除了在人均GDP方面中国还远远低于日本以外，在GDP的结构方面中国仍然是不如日本的，日本在高新技术方面走在中国的前面。我最近到日本去，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的参赞陪我参观日本，他告诉我一个重要的事情，日本的大城市在规模上没有大变化，可走到日本的家庭里看一下，最近几年日本的家庭卫生设备、厨房设备、卧室设备全部更新了，很多家庭是智能化了。这就表明他们在结构方面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具体讲，国有企业在结构调整方面有哪些工作需要展开呢？

　　1、国有企业对我们国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国有企业通过结构调整、通过重组，做强做大。国有企业只有做强做大，才能在国民经济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2、国有企业的结构调整重点当前应该在新兴战略产业方面，因为新兴战略产业对我们国家现代化是极为重要的。国有企业的优势通过新兴战略产业发展才能进一步巩固和发展。

　　3、国有企业应该走出去，在资源开发和企业并购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我们国内的资源要继续勘测，但是在国外为什么不能取得更多的资源呢？我们在企业并购方面，是有力量的，可以胜任的。

　　4、在人力资源结构方面，国有企业应该起到重要作用，应该成为技术力量的培养基地，应该成为不断向各界输出高质量的技术工人、技术骨干的基地。

　　国有企业在这场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应该站得更高些、看得更远些，这样就会有紧迫感，就会有忧患意识。

　　二、国有企业进一步发挥优势，亟待哪几个体制改革

　　结构调整或者叫优化结构关键在于突破体制的阻碍，具体来说有哪几个体制亟待改革，才能使国有企业的优势进一步发挥出来，才能做到结构的优化呢？

　　1、投资决策体制的改革。是政府主导型的投资决策还是市场主导型的投资决策？可以说，国有企业在企业已经改制成为市场经济中市场主体的条件下，就应该有投资的自主决策权，除跨行业的或者国家重大项目以外，国有企业应该具有作为市场主体进行投资的决策权。

　　2、行业垄断也是一个障碍。行业垄断的存在根源于既得利益的存在，因为要维护既得利益就要维持现状，所以结构调整就难以推进。行业垄断不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它延续了计划经济下的一些做法。国有企业应该自己清理一下，要想一下还有哪些是计划经济的东西，既然我们要实行市场经济，那就是说这个改革是刻不容缓的。市场经济并不表示国家不发挥宏观调控的作用。但在市场经济的范围内，应该说行业垄断的存在阻碍了国有企业发展，国有企业很可能因行业垄断的利益而感到满足了，而创新就减少了。

　　3、资源定价体制又是个障碍。资源定价不合理，阻碍了结构的调整，甚至还加剧了结构的不协调。改革资源定价体制，不仅会影响在现有资源定价体制下受益的企业，而且会影响居民生活，这就是阻力所在。现有的二元定价制度是不合理的，我们应该从二元定价制度改成一元定价制度，这样有利于国有企业进一步壮大。对国有企业来说虽然这是压力，但这种压力对长远发展是有好处的。

　　4、城乡二元体制。二元体制的存在阻碍了结构调整。二元体制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它最大的缺点在哪里呢？就是它阻碍了生产要素的流动，城乡分隔，这样就延续了现在一些不合理的结构，阻碍了结构调整。内需的不足也跟城乡二元体制继续存在有密切的关系。

　　5、政府的管理理念。结构调整和政府的管理理念转变是直接有关的，结构调整之所以困难，因为政府存在着种种顾虑，下不了决心。比如说：结构调整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影响GDP的增长率，又比如说结构调整在一定时期内可能增加了就业的压力。还有，结构之所以未能快速调整，也可能是因为政府考虑更多的是面面俱到，要保持相互之间的协调，城乡统筹安排、产业的统筹安排，这些往往成为一种理由，这就妨碍了结构调整的进行。实际上，不如把速度暂时保持在合理的增长速度上，而把重点放在结构优化方面，这个问题应该认识清楚。结构调整中出现的就业压力增大，是可以理解的，但有别的措施来弥补，比如说大力发展民营企业，鼓励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发展，这样就把就业的压力分解了。再比如说微型企业的发展，鼓励大家自主创业，也可以分解就业的压力。另外，统筹安排不等于维持现状，当断必断下决心，才能真正做到结构优化。总之，结构问题要通过改革来解决。

　　三、国有企业只有在自主创新方面作出优异的成绩，才能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对国家来说要通过自主创新使我们的国力增强，对企业来说要通过自主创新使经济增长质量提高。国有企业的发展战略应该根据新的形势定位，把自主创新放在重要位置，国有企业必须在自主创新方面作出优异成绩。

　　国有企业要掌握本行业技术的主导权，这样不仅能够扩大国际市场的份额，而且还能带动国内其它行业的发展，一起走向国际市场。国有企业在技术方面的优势必然带来品牌的优势，而资本的优势、人才的优势跟品牌优势是结合在一起的。

　　为什么需要有国有企业呢？国有企业对国民经济的作用体现在哪里呢？在实现国家发展战略中，国有企业跟民营企业不一样，民营企业要通过国家的财政政策、税收政策、货币信贷政策和产业政策，给它影响、给它吸引力，这样它就会转到符合国家发展方向的战略上来，也就是说，需要国家给予政策的吸引。国有企业则不然，既然叫国有企业，那就必须符合国家经济发展的战略，在保证国家经济发展战略的实现上，国企是有义务的。有政策吸引当然更好，但一定要认识到：国有企业就是要保证国家战略的实现，不然要国有企业干嘛。如果把这点认识好了，国有企业改革、发展的问题就清楚了。

　　四、国进民退、国退民进都不是我们的政策目标

　　国进民退、国退民进都不是我们的政策目标，我们的政策目标应该是这样：国有企业跟民营企业都应该发展，走到国外的企业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都是中国的企业，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创造的品牌都是民族品牌。所以，应该是共赢、双赢政策。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民营企业在很多方面是国有企业的合作伙伴，是配套的协作单位。国有企业能够保持盈利的现状，如果没有民营企业的协作配套行吗？假定民营经济萎缩了，难道国有企业就能够一枝独秀吗？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应该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

　　在自主创新方面，国有企业跟民营企业要合作，二者各有优势，国有企业的优势在于技术力量雄厚、规模大，民营企业的优势在于机制灵活、敢于创新、敢于自担风险。当前，国企跟民企在自主创新方面正在探索合作的形式，大约有三种合作形式：1、纵向模式。就是同一条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都有国企跟民企，共同探讨本产业链上的薄弱环节，来取得自主创新的突破。2、横向模式。就是同一个行业中有代表性的国企跟民企合作，共同解决本行业中的重大技术问题，解决发展中的瓶颈问题。3、子公司模式。双方出资、出人建立子公司，把国企跟民企的优势都吸收进来，专门从事研究、开发、推广。

　　我相信，在今后一个阶段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国有企业的继续壮大，同时也能够看到国有企业跟民营企业建立双赢、共赢的局面。

　　(厉以宁 作者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