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橘子红了”是开饭的暗号。
那个姓邓的“领导”往沙发上一坐,下面的人开始争着给他盛饭,然后又争着给我盛饭。他们执意让我坐到靠“领导”的小板凳上。在饭没有盛完前,没有人坐下。
等每个人的碗都盛满后,邓“领导”发话了:“帅哥吃饭,各位老板吃饭。”底下的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领导吃饭,帅哥吃饭,我也吃饭。”
饭菜很简单,只是萝卜加稀饭。
吃饭的场面却很热闹,他们开始猜起了谜语。谜面很简单,众人皆知的那种,但是他们都故意说错答案,直到第7个人才说出正确答案,然后大家齐喊“答对有奖”,就把一勺稀饭扣在碗里。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们是故意不说答案,只是想让我说出来,尽快融入他们的生活。
晚上睡的是地铺,8个男的挤在一起,平均两个人盖3条被子。被子的味道很重,我都不敢呼吸。4个女孩住在另外一间屋里,她们睡的是床。开始我担心这里面的男女关系会不会很乱,后来知道男孩是绝对不能靠近女孩的屋子的。
当晚,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不是梦到父母前来营救,就是梦到警察把这个窝点捣毁了。每次梦醒,发现自己还在那里,就难受得想哭。
“上 课”
第二天一早,我被外面的歌声吵醒了。
他们每天6点左右就要起床,打扫卫生、做饭。7点半左右,开始早晨联欢会,其实就是大家先一个个自我介绍,然后唱歌。唱的多是励志歌曲,比如《从头再来》。看得出来,他们过得很开心,很轻松。
我被吵醒后,也起了床。一出门,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齐声喊:“帅哥早上好!”我没有心思理会,在我看来,这是一群想钱想疯了的人。
我谎称要上厕所,他们赶紧把我的鞋和袜子拿过来,鞋被擦得很干净。我到厕所后,急切地检查了一下钱包和证件,结果一样都没少。我很诧异,他们不就是为图钱吗?
回到房间后,我冲他们大喊:“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钱,两万够不够?我出两万,让我跟我朋友走。”
他们都看着我,面面相觑。有人劝我冷静下来。
我跑到院子里抽烟,死命地抽,心里很难受,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先待着,再图良策。
吃完饭后,他们带我去“上课”。
远远地,我就听到课堂里传来的歌声。课堂有近100人,很整齐地坐在小板凳上。一进门,后面就有人喊,“欢迎帅哥入场”,第一排便有人起身让座。和我坐在第一排的都是新来的,有六人。其中一人是研究生,是被他女朋友带来的。
“课”分成两节。前一周讲第一节,后面两天讲第二节,然后就这样循环。讲课的内容无非是五级三阶制、三商法等内容,也会涉及一些国家经济政策和形势。讲课的都是“团队”里的人,既有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所讲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一字不差。一次课一般从上午9点开始讲到中午1点。
为了早日离开,我努力让自己认真地去听他们的课。听了3天,我便学得差不多了,提出要走,并且要他们出题考验我。结果,他们提出来的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最后他们送我4个字——“继续考察”,其实就是想让我彻底明白并且想要加入进去,我才算学懂了。只要我没有加入进去的念头,就要永远“继续考察”。
我很愤怒,跟他们“理论”——“中国经济发展的真理不会掌握在你们这群人手里的,别拿那个小黑板来说事儿。”他们看到我这样,也不生气,还是安慰我,让我冷静。我很佩服他们的耐心。
闹了好几次后,不再有人理我,甚至我想找人打架,也没有人理会。第一天喝斥我的那个人,后来看我心情平静后,还一直给我道歉。我发现,这里面的事情跟媒体报道的一点都不一样。
待的时间久了,我想走又走不了。虽然吃住的条件很差,但是大家都和睦相处。我也慢慢放下了戒备,开始跟他们聊天、打扑克、下象棋。
有一天,上课回来,第一天去接我的那个女孩(按照里面的规矩,她是我的师傅,负责带着我了解情况)跟我交流学习心得。她一直给我暗示,其实李杰把我叫过来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因为一个人赚钱不是赚,所有亲戚朋友赚钱才是赚。
加 入
“团队”的生活虽艰苦,但环境还不错,人也没有坏心眼儿。在我看来,不少人都是发自内心地想帮助人。因为他们现在正处于传销组织的底层,他们都是想着自己早日成为“领导”,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理想,那就是熬两年后带着500万元衣锦还乡。
这个“团队”(他们不让把传销说成“组织”,而说成“团队”)的管理很有秩序。按照他们所说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每天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睡觉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虽然睡的是地铺,被子也很脏很臭,但是每天早起都叠的是有棱有角的“豆腐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