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头青与救世主
西方宫廷画家笔下的中国来客沈福宗。沈福宗(1657年-1692年)生于南京,早年曾随比利时在华传教士学习拉丁文。1681年,沈福宗受邀随传教士访欧。他携带了大量中国经典与文献,以自信的姿态向欧洲介绍中国文化与国情,引起轰动,成为各国宫廷与学术机构的常客,曾会面英王詹姆斯二世、法王路易十四和教皇英诺森十一世。
《时代周刊》总编辑、印度裔美国学者法瑞克·扎卡利亚就像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他父亲是印度国大党元老,母亲是印度的传媒领袖。他自己毕业于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是《文明的冲突》作者亨廷顿的关门弟子。
28岁那年,扎卡利亚成为《外交政策》历史上最年轻的执行总编辑。从那时候起,他的文章就开始在美国政治、经济界产生重要影响。接下来,当他成为美国《新闻周刊》国际版总编辑的时候,印度人开始将他与塔塔、米塔尔以及印度软件业一起,当作印度软实力的代表。
作为一位能够影响美国政策走向的专栏作家,扎卡利亚曾经撰写过许多极具前瞻性的文章。他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就曾预言到美国在伊拉克将遭遇危机;他还分析过为什么全世界都仇恨美国人。
对于中国,扎卡利亚始终保持着充足的热情。还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扎卡利亚就已经撰文预测中国的崛起。他说,当人们将目光流连在科索沃、伊拉克的时候,人们忽略了本世纪90年代最具象征意义的一件大事——中国的崛起。
10年后的2005年9月,当扎卡利亚再次密切关注中国的时候,他执掌的《新闻周刊》破天荒地就中国发展的各个层面进行了专题报道(《中国的世纪》)。他自己执笔了主文,写下了著名的文章——《未来属于中国吗?》。
他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他只是说:“中国的崛起不再是一个预言。它已是一个事实。”
美国人崇尚美好的事物,但实际上吸引他们眼球的是一些庞然大物。诸如大峡谷、加州红杉、壮观的中央终端机、迪士尼世界、通用汽车公司、美国军队,GE、双倍的大汉堡(加乳酪)和星巴克超大杯。欧洲人推崇精致和细微的差异,而日本人则喜好微小和简化。美国人喜欢规模,尤其是超大规模。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沉重打击了美国人自信心的原因。中国是一个在规模上使美国自惭形秽的国家——13亿人,四倍于美国人口。一百多年来,这个巨大的规模对于美国的传教士和商人而言,始终是一个令人神往的梦——10亿个等待拯救的灵魂,20亿个等待去除狐臭的腋窝——但他们(传教士和商人)从来就一事无成。中国非常大,但是非常贫穷。
但所有这些正在发生变化。过去看来十分迷人的庞大的规模,现在看来变得令人恐惧不安。而且美国人也不知道所谓的“中国威胁”会否噩梦成真。每个商人这些天都得到一些有关中国的令人眩目的统计数据,令闻者顿时陷入缄默且印象深刻。
最令人惊异的发展例子当然是上海。在15年以前,浦东,在上海东部,是未开发的乡村。今天它是上海的金融区。它比伦敦的新金融区——金丝雀码头大8倍。事实上浦东的地域只是比芝加哥城稍微小一点罢了。
工业革命的巅峰时期,英国被称为“世界工厂”。这称号今天当然属于中国。它生产了世界上2/3的复印机、微波炉、DVD播放器和鞋子。(“还有玩具!”我5岁的儿子必然会要我加上。世界上所有的玩具。)
——新闻周刊《未来属于中国吗?》
2007年12月31日,《新闻周刊》再次以姚明作为封面,封面标题为“CHINA NOW”,《现在轮到中国了》。扎卡利亚说:“对美国人来说,2008年最重要的是总统选举;而对世界而言,2008年最重要的则是中国。当奥运会揭开帷幕的时候,中国将步入国际舞台的中心。”
世界看起来还算不错,次贷危机刚刚浮出水面尚未展示其狂暴的破坏,金融海啸也没有粉碎人们的美好梦想,雷曼兄弟还没破产,它的总裁富尔德还没在健身房挨揍。
那时候的中国正在筹备属于自己的奥运会,资本市场正在被一场或许空前绝后的狂欢所笼罩。中国还没遭遇冰冻和地震,人们对未来充满着热望。一切值得珍贵的东西,一切对未来的憧憬与畅想,都没受到任何侵害。
全世界都在谈论中国的雄心,人们都热衷于讨论“北京时间”和“中国世纪”。三年转瞬即逝。当中国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全球化十年,人们发现,扎卡利亚的预言早已成为事实。中国正在为全球提供更多的廉价产品、更强的增长动力、购买更多的债券、被希望提供力所能及或力所不能及的救助。
中国就像是一个“救世主”。
这一切与十年前形成巨大的反差。
在2001年的时候,中国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愣头青,正在为突然获得的礼物欣喜若狂。
英雄崛起
2006年12月8日晚8:30,大约有20位中国年轻的企业家坐在一起,谈论中央电视台的一部专题片《大国崛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同属于一个叫做“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除了名誉理事之外,大都掏出了一二百万不等的费用,以获得俱乐部的一个席位。
这个俱乐部的成员,既有柳传志、张瑞敏、马蔚华这样的产业领袖,也有王健林、王石这样的地产富豪,还有汪潮涌这样的资本大亨,以及王中军、李书福这样的“欢乐英雄”。
他们掏出的现金,属于个人而非公司资产。他们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行动和这样一个组织,向人们宣布,他们是一股代表中国向上的力量;他们阳光而健康,是一个大时代的英雄人物,也理应成为一个大时代的代言人。
所以在那一天,他们愿意坐在一起讨论中国向上的愿望。他们相信,这是一种力量与力量的对接、交流和碰撞。还有一种更振奋人的说法:这是一个象征性的事件,使人们确切相信,自2001年开始,作为一个新的起点,中国已经准备赢得未来。
五年后的今天,我们依旧无法确切那场讨论的明晰意义,但我们愿意相信,其意义将随时而现。
从2001年中国的“全球化元年”开始,我们已经蹒跚着走了十年之遥。
在这十年当中,我们拥有了李书福,他的吉利收购了著名的沃尔沃,尽管人们戏谑地称之为“沃尔吉利诞生记”,但我们毕竟攥紧了一个跨国汽车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