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秦晋自古无彼此
白鹿原是地名,位于西安市蓝田县、长安区、霸桥区管辖之内。后因陈忠实的长篇小说 《白鹿原》而名扬天下。小说《白鹿原》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细腻地反映出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全书浓缩着深沉的民族历史内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和厚重的史诗风格。1993年6月出版后,其畅销和广受海内外读者赞赏欢迎的程度,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所罕见。1997年荣获中国长篇小说最高荣誉——茅盾文学奖。后被改编成同名话剧、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
8月17日,中国作协七届十次主席团会议报到的日子。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作协主席团会议在太原开这是第一次,因云集了国内文坛大腕级作家,无疑会成为山西本年度最引人注目的文化盛事。那些耀眼的名字中最终到底有谁来,成为省内各媒体这些天来关注的焦点,各家都利用自己的人脉从各渠道纷纷打探。17日上午,本报记者探班参会人员下榻的宾馆,负责会议接待的省作协工作人员个个忙碌不休。在报到单上,我意外发现了陈忠实的名字——说是意外,是因为之前已有传闻说这位《白鹿原》的作者不到会。
如同喜爱收藏的捡了“漏儿”,大喜,一路直奔其房间而去。
门开处,那张虽未谋过面却熟悉不过的“沟壑纵横”的脸出现,我竟像熟人般张口就问:“哎,不是说你不来么?”“审”清来人身份后,陈忠实大笑:“没说不来,才刚进门就有了客人,你是第一个!”
灞河边长大的白鹿原主
山西晚报:不是第一次来山西吧?陕西离山西这么近。
陈忠实:前些年来过一次,签名售书,也去晋商大院看过,感觉山西历史文化很丰厚,很多风土人情和陕西有相似的地方,黄河东西两岸嘛。
山西晚报:就像您说的话,我听着都和运城话一样。
陈忠实:晋南人有很多在西安啊,有些相当有影响的大画家,有的还是我的朋友。
山西晚报:运城离西安比离太原近。
陈忠实:对,都处于渭河流域,就连蒲剧和秦腔那个韵律都很像。坐火车路过,我看那个运城地区农村盖的房子,和关中农民盖的房子都一样——关中十八怪里有一怪是“房子半边盖”,东西厢房房顶是前面长后面短,半边流水。
山西晚报: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呵,您一直生活在西安?
陈忠实:进城以前一直在西安东郊,历史上称“咸宁”,和“长安”相对,号称陕西第一县(邑)。我在灞河边上住,那是渭河的一个支流。古时候长安人送客迎客都在灞桥,灞河边种了很多柳(树)。
山西晚报:那霸王和灞河有没有关系?
陈忠实:有关系!灞河最初叫滋水,大概到春秋秦穆公时期改成霸水,显示他成就统一霸业的思想,后来加了三点水,成了灞河,其他地方没这个字。从我家门口到河边全是我们村的农田,过去还种水稻。
山西晚报:那你小时候肯定因为下河让妈妈骂过。
陈忠实(笑):那肯定是。平时河水不大,一下暴雨那就有平日的几十倍大,浪很高,会冲毁农田,很可怕。
山西晚报:你会不会游泳?
陈忠实:在河边从小耍到大,没学会个游泳,连个狗刨也不会。也没个会的人教。
山西晚报:但我始终认为在河边长大是很幸福的事。我从小在沁河长大,像这样的热天去河边洗衣服是种享受啊。不知道您写《白鹿原》里有多少是灞河边的故事。
陈忠实:不光是灞河,还有(白鹿)原上,还有关中的好多故事都在里面,这里面都有关系。
写小说时忘情,那是一种幸福
山西晚报:《白鹿原》一共有多少字?
陈忠实:差一两千字50万字。
山西晚报:《平凡的世界》有多少字?
陈忠实:大概有一百万字吧。
山西晚报:陕西的作家是不是都这么刻苦?一写就几十万上百万?
陈忠实(笑):哪儿的作家都刻苦!现在还有个电脑,以前全是手写,我最快的时候一天写五千到一万字。
山西晚报:我看看你的手……
陈忠实:现在没有了,以前这个手指上结着厚厚的茧。
山西晚报:写的时候痛苦多还是快乐多?
陈忠实:快乐!从事创作的人如果一个长篇几十万字,他处于痛苦状态他就写不成。写是因为你的生活甚至生命体验,自己想表述的冲动无法压抑下去,有强烈的表现欲望。如果写的人物和情节自己还满意甚至得意,表述得痛快,那完全是一种忘情的幸福啊!幸福得无与伦比!
山西晚报:有很多作家都说过写着写着他笔下的人物活了,有的情节不以作家之前的思路发展,被人物牵着走了,我觉得这种说法很……玄妙。
陈忠实:那是真的!很正常,每个作家都遇到过。原先设计的人物和情节,进入人物真实的精神状态,原先的情节可能不符合了,人物就要求作家顺着走,纠正作家设计偏颇的地方。
山西晚报:那《白鹿原》你写了多久?
陈忠实:前后用了四年,1988年清明前后开始起草,大概8个月完成;正式稿1989年清明时开始写,最后定稿就到了1991年末,又用了两个月过了一遍手,最后完成。
山西晚报:打磨得非常细。有人批评现在的作家动不动就几十天写几十万字,不可能出经典。
陈忠实: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关键在于作家有没有对生活体察的独到性和深刻性,如果因为写作的匆忙没有充分地表述,那才是最大的遗憾。写作的速度也和人的习惯和年龄、构思的成熟程度都有关系,我写作量最大的一次,一个晚上写了一万多字,那是刚粉碎四人帮的时候。
山西晚报:很疯狂啊!有很多读者说《白鹿原》后陈忠实再没小说了,也有人说他写一部《白鹿原》就足够了!你听到过这些说法没?
陈忠实(大笑):包括雷达(文学评论家)也说我,你要超不过《白鹿原》,你就别写了。
山西晚报:你是不是也有这种顾虑?
陈忠实:这是雷达的看法,我倒很难说是什么因素,后来陆续写了一些短篇,反响还不错。
电影《白鹿原》我不干预
山西晚报:最近在筹拍电影《白鹿原》,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拍?
陈忠实:这里面有很多因素,大概2002还是2003年的时候,西安电影制片厂买了电影版权,剧本就改了几稿,结果一直没有进入实质性操作,那个批文又过期了。今年广电局把批文又延长了一年,西影厂和两个影视公司一起来做这个事。
山西晚报:您对自己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持什么态度?剧本你看过没?
陈忠实:当初审批刚批下来时,编剧芦苇找我谈过小说的创作初衷、人物的分析。现在电影筹拍,我是不干涉的态度,现在的剧本座谈过一次,芦苇又改了四五稿,最后的定稿我还没看。改编有很多困难,小说人物太多,电影不可能都表现。我个人的理解和建议,小说是叙述,读者可以反复看;电影和观众交流,一句对话没听清就过去了。作为小说作者对电影艺术我没有成功的经验,所以我不干预,让他们去做吧。
山西晚报:那您的其他作品改过影视剧没?
陈忠实:有三部吧,都影响不大,所以我应该说是影视改编的失败者,呵呵。
山西晚报:这两天电影《白鹿原》选角色的消息很多媒体都在报。
陈忠实:不知道,我也是从西安的一些媒体上看到的,好像白嘉轩、白灵等四个人确定了,其他的还没定。
我至今不会用电脑
山西晚报: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更喜欢看有网络风格的文章,节奏更快,情节更曲折,更贴近自己的生活,也能引起共鸣。不知道您留意过年轻人的这种阅读取向没?
陈忠实:我不会上网,至今不会用电脑,用的还是很原始的工作方式,所以我不敢妄加评论,但从常识来讲,网上有那么多受众,那么热烈,也是一种新的传媒形式。但我觉得不要把网上的和传统的完全隔绝起来,各有优长。
山西晚报:您不上网但有很洋派的抽烟习惯——我想问问这个雪茄,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陈忠实 (大笑):这还洋派?这是中国最古老的烟!
山西晚报:雪茄怎么会是中国最古老的烟?我又没文化了……
陈忠实:一般人抽的香烟,那是啥时候才进入中国的?这在传统习惯上叫卷烟,老以前卷的那个烟叶,没有机械化生产,是乡间的比较富裕的家庭里才抽的,一般人都抽旱烟,这个烟叶比旱烟价格高一些,是机械化生产的。
山西晚报:您什么时候开始抽这烟?
陈忠实:进城以后,(19)78年。
采访期间,陈忠实几次点燃雪茄,但因说话几次放下由它熄灭。午饭时间到了,我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断。我希望能为他拍张照,他很认真地拒绝,说自己今天还没刮脸,形象不佳,在我的“强迫”下,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陈忠实看了一眼,无奈地说:由你吧。
本报记者 谢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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