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教授叫板刘庆柱:“曹操墓”的争议是常识问题

　　最近网上一条题为“胡觉照：刘庆柱力挺曹操墓没说谎 我自我了断”的新闻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中国考古研究所前所长刘庆柱博导到底说了什么，让西安市委党校历史学教授胡觉照说这种狠话，又是“测谎”，又是“自我了断”？

　　昨日记者到市委党校家属院走访了胡觉照。

　　“这是打假，不是学术争论”

　　按照正常的学术讨论，可以畅所欲言，从没有听说学术讨论有测谎之说。因此人们难免要问有必要测谎吗？

　　记者在电话中刚联系上，胡觉照便给记者更正：“这是打假，不是学术争论”。

　　“刘庆柱先生一直强调内行人的资格。我承认，在考古上，人们的知识层次不一样。但是安阳‘曹操墓’争议的核心是诚信。没有诚信，任何事都说不清楚。‘曹操墓’争议了8个月，对立双方没有相互吸收观点，而是越走越远。这说明不是认识问题，而是利益问题。认识问题好解决，利益问题难解决。”

　　当记者提到目前流行的说法“倒曹派”、“挺曹派”时，胡觉照又更正说：确切地说，应叫“打假派”、“造假派”。

　　为何抓住刘庆柱不放

　　刘庆柱是在陕西“发家”的专家，在安阳“曹操墓”问题上是一个局外人，胡觉照为什么盯住他不放？

　　胡觉照告诉记者，他从事历史学专业，重点研究三国史，曾出版《异说三国》一书，还将出版《千秋功过话诸葛》一书。因此安阳“曹操墓”报道出来后，起初他以局外人姿态关注，看了刘庆柱发表的有关论证后，觉得结论与依据大相径庭，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记者在他的博客上看到，2009年12月29 日发的《曹操墓——牛头不对马嘴的“发现”》一文中，矛头直指刘庆柱。

　　胡觉照认为，刘庆柱本该很超脱，但他以局内人自居，力挺“曹操墓”，对外宣布了很多东西，然而又经不起推敲，一推敲都是假的，是有意撒谎，缺乏应有的诚实。

　　安阳“曹操墓”出土的大龄女性头盖骨，2009年12月28日刘庆柱在做客新浪网时说道：女的大约50多岁，我认为是卞皇后。我曾经分析过这个问题，卞皇后嫁给曹操的时候是20岁，身份是娼妓。丁夫人被废以后，曹操到了建安年间，已经到了公元210年左右了，当时才立王后。因为她是以娼妓身份嫁给他的，因此我觉得两个人最少相差20岁，如果估计不错的话，曹操死时是66岁，当时卞皇后是40多岁，她再过10年死了时是50多岁，就和现在鉴定的结果是一致的。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刘先生的确对三国历史有所研究，诸如卞氏嫁于曹操年龄为20岁，身份是娼妓，曹操死后10年卞氏死等等。然而在至为重要的生卒年龄上，却撒下一大堆谎言。

　　曹操死于建安25年，“春正月，王崩于洛阳，年六十六。”由此推算，曹操生于155年，死于公元220年。

　　据《魏书》记载，卞氏“以汉延熹三年十二月己巳生齐郡白亭。”即是说，生于公元160年，曹操大卞氏5岁。刘庆柱先生所说的：“两个人最少差20岁”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三国志·武宣卞皇后》记载，太和四年“五月后崩。七月，合葬高陵”。魏太和四年是公元230年，卞氏寿命为71岁。那么，50多岁的女性头盖骨还是卞氏的吗？

　　退一步说，假定卞氏比曹操小20多岁，也就是生于公元180年，而儿子曹丕生于187年，就是说卞氏在6岁就怀孕了，7岁生下曹丕。有这种可能吗？再假定一下，卞氏早死20年，也就是说比曹操早死10年，那么卞氏死后，另外册封的王后又是哪个？

　　如果卞氏早死20年，也没有曹植的《七步诗》。因为在曹丕要借口杀曹植时，是母亲卞氏从中阻挠，曹丕才给了曹植一个机会，让他在七步之内作一首诗。

　　胡觉照最后说，显然，刘庆柱对史料采取了信口开河的态度。

　　“这是常识，不是考古专业问题”

　　记者从媒体有关苏州“三国文化全国高层论坛”报道上看，与会成员有作家、民俗、金石、历史学等方面人士，没有见到考古专家名字。特别是，胡觉照是搞历史的，不是搞考古的，和刘庆柱在曹操墓上叫板，不怕输？

　　胡觉照告诉记者，安阳“曹操墓”的争议是常识问题，不是考古专业问题。他们连基本常识都违背了。“所以我强调诚信而非专业。我们外行人都看出是假的，你内行人看不出？我敢测诚信，你们敢测吗？”

　　胡觉照说，今年1月8日在接受媒体访问时，刘庆柱就曾说：“现在争议主要方面的代表人物是两方，考古学这一方持肯定态度。”“不是专业的知识对你来说是硬伤。你说外行话没有关系，因为你不是这个领域的。”刘庆柱先生这一区分，立即使阵线对立，泾渭分明，毋庸细听，只须看一看双方阵容的学识组成，立即可判定是非曲直，谁对谁错。 然而2010年6月13日，中国考古学会原理事长徐苹芳在接受《东方早报》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被他们认定是曹操墓的，也是被盗过多次……你怎么确定？”徐苹芳在阐述出充分理由后，进而说道：“和我差不多大的老考古界人员基本和我看法一样，不认为西高穴东汉墓是曹操墓”。对这些业内人士的否定意见，刘庆柱先生当然知道，在划分“曹操墓”两大阵营时候，他那傲视一切的气魄，硬是把这些考古界名流排除在考古学之外，编造出考古界的大一统局面。

　　“造假无疑”

　　即使刘庆柱话中有错，但能否说安阳“曹操墓”就是假的？

　　胡觉照说，现在有材料揭露，2009年底，河南安阳新闻发布会信息不诚实。表现在几个方面。

　　一是，2008年在动车上做的安阳曹操墓广告上就有画像石图片，但这个画像石到2009年才发掘出来。2008年的图片是从哪里来的？

　　二是，画像石的线条十分清晰，白粉依然存在，制作时间最长不超过3个月，最短不超过3天。学部委员刘庆柱先生回应说，有些文物在地下保存好了与新的一样。比如兵马俑出土的宝剑。这没有可比性，宝剑依然锋利，那是因合金不氧化使然。画像石材质为大理石，埋入地下近1800年，表层要氧化。大理石特点微溶于水，钟乳石就是这样形成的。“曹操墓”经历多次盗掘，根本谈不上保护，怎么能有白粉。新制的确切无疑。

　　三是，2006年，安阳曹操墓考古队队长、河南省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潘伟斌就发表文章说，曹操墓就在安阳。文章里提到发现有“魏武王家用”系列铭文。现在拿出来的是“魏武王常所用”系列。“家用”系列铭文到哪里去了，怎么变成了“常所用”。潘伟斌回应说，他当时没有见到石牌，而是石牌照片。可石牌到2009年才发掘出来的，2006年的照片从哪里来的？怎么能把“常所用”看成“家用”。显然难以自圆其说。

　　“《鲁潜墓志》是‘埋地雷’”

　　胡觉照认为《鲁潜墓志》是“埋地雷”。

　　首先，河南安阳1998年4月出土的《鲁潜墓志》既无志又无铭。中国人把墓志铭称为“谀墓词”，意思是对死者的过度歌颂。墓志铭内容主要包含3个方面，一是这个人的基本资料，生卒年月，籍贯，职务；二是主要功德；三是用诗歌形式概括加以歌颂。而《鲁潜墓志》基本资料都没有说全，功德以及歌颂功德诗词一点没有，相反却介绍曹操墓址。请注意，鲁潜是后赵的高官。后赵官府不乏写墓志铭的高手，怎么能写出这样离谱的墓志铭？指出曹操墓位置有必要吗？不提功德、没有歌颂，家属能答应吗？

　　其次，《鲁潜墓志》据说是由村民徐玉超在安阳县安丰乡西高穴村西北0.5公里处的机砖场地下2尺左右发掘出来。但没有发现鲁潜墓位置。《鲁潜墓志》充其量是第二现场。如果以此确定曹操墓位置，随便将其放一个地方，都可以确定一个曹操陵墓，这样曹操的墓可以遍布全国。所以，无墓的墓志铭，就是无本之木，无法确定曹操墓位置。

　　再次，鲁潜家属、后赵政权，都同曹操没有特殊关系。曹操死后125年鲁潜故，后赵政权和鲁潜家属怎么知道曹操墓位置？请注意，曹操墓葬不封不树，没有建筑。如果后赵政权、鲁潜家属知道曹操墓准确位置，曹操墓就是举世皆知的事，必然要反映在县、府、郡志里。能拿出这样的证据吗？

　　有关专家发现，《鲁潜墓志》中有一个“年”字，不符合当时隶书书写规范。曹操墓出土的“文物”中，“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等“文物”上的“武”字与《鲁潜墓志》上第二个“武”字写法一样，把“止”部写为“山”。这个问题提得好。武原意为“止戈”，如果将“止”改成“山”，就失去原意。它可能会出现在其他墓志铭里，但级别不同，曹操墓里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

　　《鲁潜墓志》与“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刀”相隔125年，字体一样，错的一样，显然是一个人做的。

　　“曹操墓不是万人坑”

　　胡觉照说，刘庆柱先生曾对“曹操墓”做出“权威性论证”：“这个墓是从今年10月份开始明朗的。”“依据有几点。第一点是这个墓在安阳县，北边是邺城，曹操的王都。根据中国古代的惯例，帝王死以后就埋在首都附近，这个墓出在那儿是符合他身份的。第二这个墓的规格相当大，这类墓是高等级的，是王墓或者是高等级贵族墓。第三，出土的东西有它的时代，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化。曹操时代的东西，就是东汉时期的。”

　　胡觉照认为，刘先生摆出的三条理由，初看确能吓唬人，稍微思考，则令人哑然失笑。原来三个依据中，第一条和第二条自相矛盾——依据第一条，曹操死在洛阳而不是邺城，本着“中国古代的惯例，帝王死以后就埋在首都附近”的理由，曹操墓应在洛阳附近而不是安阳附近。第二、第三条依据没有构成完全必要的交叉排除，不具备丝毫排他性，是互不干扰的平行线。结论中无法作出曹操是唯一墓主的判断。

　　要依据刘先生的思维判断，墓主不仅可以确定为曹操，还可以判定为其他人，可以摆出一河滩！这一河滩尸骨墓穴都符合刘先生的第二第三个已知条件，随便说几个，诸如曹操的诸多部下及子侄，诸如死在曹操身前的郭嘉、曹昂、曹安民、曹冲、夏侯渊、荀彧、荀攸、典韦等。再向前向后推一些时间，埋在这里的王侯将相又有多少？依了先生的后两条依据，他们都是确定的墓主，万人坑呀！再依据刘先生第一条依据，安阳这座墓穴的主人，首先应该排除的 则是曹操。

　　“与我原话不符”

　　关于胡觉照8月21日在苏州“三国文化全国高层论坛”会议上的“自我了断”之语，胡觉照告诉记者，参加会议前，他提交了三篇文章，分别为《鲁潜墓志铭疑窦重生》、《刘庆柱不诚实》、《诚信测定建言书》，提出对双方当事人进行诚信测定。三份材料在会议上已经广为散发。凤凰网的报道出了差错，与他原话不符。因为他对情况都非常熟悉，在会上的发言没有发言稿。当时的原话为：““我愿意和刘先生一块去测谎，如果我有半句谎言，我自我了断。人说少而不学、壮而不德、老而不死是为贼。我不做贼。假如刘庆柱他们说谎了，我不索命，就请他们作一个诚实的检讨，从此后把嘴闭紧，不要再胡说八道。”

　　胡觉照说，凤凰网报道时，文中内容与我原话就有不同之处，标题中差距更大，结果有200多家网站转载。经过交涉后，凤凰网已经改正，但造成的影响已无法消除，其他网站难以一个个通知修改。

　　记者重新仔细看了凤凰网报道原文，果然标题和文章内容有区别。记者在百度上搜索，依然有“胡觉照：刘庆柱力挺曹操墓没说谎我自我了断—历史频道—凤凰网”条目，但打开，里面标题为“教授胡觉照：刘庆柱在曹操墓问题上不诚实 ”。记者打开其他网站，转载的还是未修改的原文。

    记者 金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