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我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甘肃敦煌莫高窟。莫高窟坐落在敦煌东南25公里处的大泉河谷里,南北长约1600米,在神秘的三危山下的峭壁上,鳞次栉比、重重叠叠的洞窟犹如蜂巢般镶嵌在刀削斧劈的断岸上。窟前栈道蜿蜒曲折,楼阁巍峨兀立,让人顿觉肃穆庄严。莫高窟创建于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到元朝终止营造,在唐朝武则天时代建造的洞窟已达到1000余龛。莫高窟虽然经过千百年自然和人为的破坏,但至今仍保存洞窟492个,壁画4.5万多平方米,彩塑2400余身,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佛教艺术宝库,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但参观完后,我很失望,有种被忽悠了的感觉。我的脑海里没有一幅完整的壁画,都是些零碎的画面,即便是零碎的画面也是暗淡的,远没有带给我想象中的冲击和震撼。因为所有游客都只能凭借导游手里一把小手电筒的光亮来观看壁画,根本无法欣赏到洞窟壁画绚丽的整体美。这严重打击了我对敦煌壁画的美好憧憬。
莫高窟经历了世代风雨,虽然藏经洞里的经书、绢画被盗一空,有的壁画被整块盗走,有的彩塑残缺不全,今天展示在世人眼前的已是个残缺不全的莫高窟了,但是绚丽的壁画依然有上万平方米,为什么不把剩余的美丽展示给人们呢?我不知道那成千上万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到莫高窟以后,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经历,或者说也有这种遗憾的感觉。对此,我认为,仅用文物保护需要做解释,是不够的,也不能说服人。
联想到我国其他地方对历史文化的展示,莫高窟的问题并非个案。长期以来,一些博物馆等展览场所,对历史文化资源的陈列展示,几十年如一日,始终保留着那种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展示方法,带给人们的多是那种远距离、隔离状的感受,很少顾及参观者的需要和感受,更谈不上以人为本的理念。
观念的陈旧,造成管理粗放、展示手段落后,不少地方充其量只给人到此一游的感觉,让人满怀憧憬而来,遗憾而归,这不光是对消费者不负责任,更是对珍贵历史文化资源缺乏虔诚敬重的表现。因为虔诚敬重,不仅表现在保护的责任上,也体现在如何充分展示,以让人们充分享受文明成果的责任上。
不久前参观举世瞩目的上海世博会,有两件事让我十分震撼。一件是《清明上河图》以动画的形式在中国馆展出,通过投影和动画技术幻化出来的《清明上河图》,比原作放大了30倍,高6.3米,长130余米,而且画面是活动的,流淌的河水、飘动的帆船、往来的市民、喧嚣的市井,甚至是商旅驼队,全都活灵活现,且画卷的天色还能晦明变化,4分钟一个日夜轮回。其创意之独特、手法之新颖,让人惊叹不已。《清明上河图》真迹不可能人人都看得到,而这种幻化的展示方法,让普通百姓看到了一个生动的、动态的《清明上河图》。它就像一部流动的长卷,向人们栩栩如生地讲述着数百年前的故事,使观众在欣赏北宋画家张择端精美画作的同时,深切地体认宋代城市文明的每一个细节。
另一件是丹麦不惜将 96年来从未走出国门的国宝“小美人鱼”雕像连同身下的巨石一起,千里迢迢运来上海,安放在丹麦馆里。当我从电视短片中看到“小美人鱼”安坐在大货车车厢,在哥本哈根街头缓慢前行,市民自发聚在路边,行着深情的注目礼的画面时,我被深深感动了。
我想,对丹麦人来说,“小美人鱼”不是一般的雕塑艺术品,它代表的是丹麦国民的自豪与梦想。在丹麦人深情目光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什么?看到的是丹麦人对文化和历史的敬重。难道丹麦人就不懂得珍惜国宝,就不怕损坏国宝吗?据说,当时持另一种意见的人也不少,他们认为完全可以用复制“小美人鱼”的办法,而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但当局最终没有这样做,而是决定把“小美人鱼”雕像和雕像身下的巨石,甚至还想连哥本哈根的海水也一起运来上海。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在珍贵历史文化资源的背后,他们凸显了一个大写的“人”字,他们将这个根据童话作家安徒生的作品创作出来的雕像,当做一件闪耀人性光辉的作品,非常珍视人们对它的真实感受。把“小美人鱼”雕像运来参加世博会,体现了丹麦人对文化传播的神圣使命感。
当然,这并不是说所有文物的展示我们都不提倡复制。展示历史文化的方法有很多种,重要的是持什么样的理念、怎样做到以人为本。我想,在强调提升文化软实力的今天,我们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如何在保护好文化文物资源的基础上,突破传统观念的束缚,整体提升我国文博事业的管理水平和服务质量,通过创新理念和运用现代科技手段,让光辉灿烂的中华历史文化大放异彩,让每一个观赏者都能从中感受到历史和文化的真实魅力,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吴丽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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