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支山距骊靬村西约50公里,自汉代以来就是河西走廊军事要塞。
去永昌县以前,一个问题在反复叩击着记者的心头——“为什么骊靬会在这里?”由此而带来的问题是,“如果骊靬人真的是所谓‘罗马军团’后裔,为什么他们会定居在这里?历史的进程如何塑造了骊靬过去和现在的面貌?”
在探访骊靬村、杏树庄、河滩村等祁连山北麓的一系列村庄之后,记者研究琢磨了地图,在永昌县当地同志的建议下,记者决定深入到周边更广阔的历史地理空间中去,为理解骊靬提供一个更为广阔的历史地理背景。
摊开甘肃省地图,可以看出永昌骊靬一带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在军事上和民族分布上都有不少富有趣味的话题。
记者从永昌县城出发,西观焉支,南走祁连,东赴武威,北越长城,以骊靬村为中心,转了一个大圈,驱车三百多公里,对骊靬周边与其有密切关系的文化圈进行了实地考察。
上篇 军事篇
焉支山东骊靬村
骊靬文化具有强烈的军事文化色彩。在永昌县一带的地名有许多都带有寨、堡、关、墩等具有军事要塞色彩的地名,骊靬村原名就叫者来寨。
站在骊靬村就能看到焉支山,早上阳光照射过来,焉支山的山脉走势、层冰积雪都历历可见。等到夕阳西下,便隐隐绰绰如一团墨玉。从永昌县城向西,焉支山便迎面而来。
如果汉朝真的在骊靬安置“罗马军团”,那么为什么会被安置在这里?也就是说,为什么在从西域入关之后,在几乎刚刚越过焉支山的祁连山下安置骊靬人?
在河西走廊中,一般都是南北两面见山,然而在永昌县不同,是三面见山:站在骊靬村的戈壁滩头四望,南面是高耸的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北面是较低的连绵起伏的武当山—龙首山,东面则一马平川,直奔武威,而西面横亘着又一座大山——焉支山。
焉支山在我国古代历史上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大山,主峰高近4000米,占地面积近700平方公里。它是一片孤山,既不属于走廊北山,也不属于走廊南山。焉支山的位置极为重要,河西走廊是中间一片狭长的平地,南北两边群山夹峙,永昌、山丹两县交界地带本来已经是走廊最狭窄的一段,军事形势非常险要,然而上天还不满足,在这个险要的地方又拦腰布下焉支山这颗巨大的棋子,使这里成为咽喉要道,兵家必争之地。
过羊虎沟不远就是河西走廊最窄的地方,在高速公路沿线有断断续续的长城残垣,在坡顶还有一处面积不大的房屋遗址。永昌老司机阎学祥说,听说这是当年汉代商团来往过坡,走到坡顶歇脚休息的地方。记者注意到,在“陈汤郅支之战俘获罗马战俘说”遭受质疑后,有人认为,骊靬“罗马军团”是作为西域中亚一带的罗马雇佣军,受雇保护往来商团而来到永昌一带的。
汉朝经略西域,霍去病等汉军与匈奴在附近鏖战,终于夺得焉支山,取得河西走廊军事地理上的优势地位。焉支山又名胭脂山,据说山里有种草可以提炼胭脂,作为匈奴女子的美容颜料。在失去焉支山后,匈奴人留下了这样的著名诗句: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从骊靬苑到军马场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指匈奴人失去了位于焉支山南、祁连山北麓之间的大片牧马场。
焉支山南、祁连山北自古就是战马牧场,至今仍然有我国最大的(据说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军马场——山丹军马场。
记者搭车在军马场各分场之间穿行,但见祁连山上雪白如银,山麓则有一片片缓坡,平地中牧草凋黄。由于现在是冬天,据说马群被赶到圈舍或者深山里去了,驱车一二十公里都没有看到马群,直到在军马二场的一片草原上,才看到有一个圈养的马群,肥壮的马儿们都安逸地埋头垂尾,吃着牧草。
据西北师范大学教授张德芳的研究,目前最早发现“骊靬”二字的材料见于两支金关汉简,记载了关于“骊靬苑”的一些信息,这两支汉简的撰写时间都是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在克拉苏卡莱战败和陈汤破郅支之前,其内容如下:
汉简一:“和宜便里,年卅三岁,姓吴氏,故骊靬苑斗食啬夫,乃神爵二年三月庚寅,以功次迁为”。
汉简二:“公乘,番和宜便里,年卅三岁,姓吴氏,故骊靬苑斗食啬夫,乃神爵二年三月辛”。
据张德芳的研究,汉代设苑养马始于景帝时期,随着汉武帝开拓西北边疆,在河西地区也设苑养马,“骊靬苑”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说“骊靬苑”是汉代的军马场。
张掖市河西学院中文系教授何茂活曾经在山丹军马场工作十多年,主笔编修了《山丹军马场志》,对山丹军马场的过去现在非常熟稔。何茂活告诉记者,山丹马场历史悠久,秦汉之际,这一带是月氏游牧地,汉文帝时期,匈奴从月氏夺得此地,汉武帝时期,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千里奔袭,将匈奴逐出焉支山,在休屠城(约在今武威市境内)夺得“祭天金人”。浑邪王率众降汉,汉朝设置牧师苑,牧养官马,至此焉支山南的大马营草滩才开始成为汉朝官方军马场。
一般知道,“罗马军团”的建制是以重装步兵为主,加上少量骑兵,如果骊靬人真是所谓“罗马军团”后裔,那么他们辗转西域,奔走河西走廊,合理推断的话,骊靬人应该会加大骑兵作战的训练。
何茂活说,汉代以后,隋、唐、西夏、元、明、清、中华民国等各个时期都在此牧养军马,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一野占领军马场,经过多年的建制演变,军马场现在属中牧集团管理。
马和羊是古代河西走廊各民族蓄养的最重要的动物。除了山丹军马场,骊靬村南边的皇城草原等都有马群,在河西走廊还出土了许多汉代的铜马、木马等文物,中国旅游标志“马踏飞燕”(或马超龙雀)就出土在永昌县东边不远的武威市雷台汉魏墓。“骊靬”与“犁靬”、“犁犍”等的渊源关系,学术界还有不同意见,仅从“骊靬”、“骊靬苑”这些名称来看,马尤其是军马文化是“骊靬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
汉塞三燧庇护或监控着骊靬村
万里长城是中国人建筑的伟大奇迹,而甘肃段的汉明长城特别苍凉壮美。
在河西走廊中段一带,长城大致与南北山势平行。永昌县一带是汉明长城内外的分界线,长城直接东西贯穿过境。虽然同属一市,金昌市金川区尚在长城以外,永昌县已经在长城之内了,骊靬村更是在汉塞烽燧之南。
记者前往骊靬村时,在路上经过了位于村北的一个烽燧,据当地人说是汉代的。站在骊靬村高处,可以远远看到在村西北方向的高坡处也有一个烽燧。据当地人说,在村东北还有一个烽燧。有人说,这三处烽燧分别布置在骊靬村东、西、北三面,互成犄角,对村子形成合围之势。也有人说,其实这三处烽燧大致在一条线上,汉代的骊靬就位于这条汉塞的庇护或者监控之下。还有人认为,这三处烽燧是明代的。无论是汉是明,可以肯定的是,骊靬村是安置在长城保护线之内的。
作为军事要冲,永昌自汉代以后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发生过许多战争。直到现代,红军西路军曾经在焉支山一带与西北“马家军”展开激战,在骊靬村附近的者兰滩也曾进行过战斗,留下许多壮烈的故事,至今在永昌县城还有西路军指挥部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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