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畏：文化创意产业的投融资和风险控制

　　文化创意产业的投融资和风险控制

　　——全国政协副主席厉无畏答本报记者问

　　记者：《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提出，要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文化创意产业是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的发展情况如何？

　　厉无畏：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国外贸出口和制造业受到很大冲击，增长速度大幅回落，当年第四季度工业增长降到 5.8%，全年出口下降了8.5%。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文化创意产业却逆势上扬。如电影票房收入增长达 30%以上，动漫、游戏产业增长达46%。2009年在国家一系列刺激经济发展的政策指导下，经济迅速回升，增长达9.2%，而文化创意产业的增长达 17%，为保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中央及时抓住机遇，不仅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要积极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同时还出台了《文化产业振兴规划》和《关于金融支持文化产业振兴和发展繁荣的指导意见》等重要文件。在国家“十二五”规划中也将提出大力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政策，这说明积极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已上升为国家战略。

　　我国人口众多，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过程中，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有着巨大的市场空间。以电影市场为例。2009年我国城市电影票房总收入为62.06亿元，而2010年上半年，城市电影票房总收入48.41亿元，预测今年全年电影票房有望突破100亿元，然而和发达国家相比我国人均观影次数仍然很少，仅为美国的1/13，英国的1/10，日本的1/3。其他文化创意产业的潜在市场空间也是非常巨大。如企业转型需要产品设计和拓展市场，对创意设计和策划也有很大的需求。以上海为例，近两年都以 20%以上的速度在增长，为长三角企业提供了大量服务，并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设计之都称号，成功加入全球创意城市网络。目前我国已有三个城市加入该网络。全国各中心城市都在积极挖掘本土文化，结合当地产业特点积极发展文化创意产业。

　　记者：加快发展文化创意产业，主要的困难在哪里？

　　厉无畏：当前我国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政策环境和市场时机都已经成熟，文化创意产业虽然有高收益，但它也是高风险的产业。正确的投、融资决策是发展文化创意产业的关键，而正确的投融资决策是基于对文化创意产业的风险与收益的正确认识。为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健康发展，我们需要金融的支持，需要清醒地分析投资文化创意产业的风险与收益，并在此基础上创新金融。

　　记者：文化创意产业的风险收益有哪些特点？

　　厉无畏：文化创意公司的价值由其拥有的文化创意产品以及团队决定，而影响文化创意产品价值的因素众多，不确定性很大。虽然创意产业具有高收益性，但同时也有高风险。对其风险的产生和特征要有充分的认识。

　　受众对创意产品的价值认识有一个过程。不仅许多创意的生产者根据自己的主观价值判断进行创作，而受众也是根据主观的判断去评价创意产品，尤其是具有创新意义的作品。人们对其价值的认识有一个过程，这一过程就会带来一定的风险。比如画家创作一幅画，社会对其评价不一，印象派、抽象派问世时社会评价就褒贬不一。

　　创意产品具有需求的不确定性。文化创意产品的需求，与工业产品如电视机、电冰箱等不同，这类产品因其使用功能明确而被消费者购买。对因为使用功能需要而购买的产品，相对容易预测其需求。而文化创意产品重在观念价值和精神需求，对这类产品的市场需求就比较难以预测。预测一部电影的观众人数和票房收入就很困难。因为电影不是生活必需消费品，观众选择看一部电影的因素太多。

　　文化创意的易复制性。一般而言，文化创意产品主要以符号体现其价值，比较显性，和新技术产品相比更容易被仿制。而且在现代技术水平下其传播的代价不高。电影、音乐、美术作品在现代技术条件下都是一串数字符号，复制、传播都很方便，成本也很低。如果没有完善的保密制度和保密环境，以及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则创意容易被其他人剽窃、复制，创意的原创人员就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因此，知识产权的保护非常重要。例如电影“阿凡达”的制作花费了 3亿美元的成本，整个拍摄制作过程长达12年，使用无数电脑特技加工合成。而“阿凡达”电影光盘的复制成本微不足道。

　　可见文化创意产业的潜在的收益可能很大，但是，风险也可能很高。在中国电影市场中，每年约有100—120部电影能上院线，其中，30%赚钱，40%持平，30%赔钱。世界各地电影市场的状况也大致类似。如同“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投资文化创意产业也一样。

　　记者：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这些新问题，应当如何解决？

　　厉无畏：正是因为文化创意产业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和市场风险，其发展需要针对其风险特征采取一定的扶持政策，如可在财政、税收方面对新办文化创意企业给以一定的扶持，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创造良好的宽容的文化氛围，构建完善的公共服务平台等。同时也需要创新金融，更好地支持创意产业发展。政府应制定一定政策，培育文化创意产业保险市场，营造包括贷款贴息、保费补贴、投资基金、风险投资等配套机制，以利企业迅速度过成长期。

　　记者：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如何实现投资创新和融资创新？

　　厉无畏：文化创意产业的风险特征与传统产业有巨大的不同。因此，传统的融资工具(银行信贷、债券、股票等)一般不大适合文化创意产品的融资需求，因为银行信贷、债券的收益相对比较低，适合风险相对小的产品。而文化创意产品的高风险特征，使得股权融资也不是很顺畅。一方面，从实际情况看，从事文化创意产业的企业多为中小企业，自身的资金相对有限，而创意产品的风险很高，银行又较难评估其价值和风险，因此以版权等无形资产做抵押物很难申请银行贷款。另一方面，不少从事文化创意产业的企业虽然在创意生产方面有能力和经验，但往往缺乏为创意生产融资和进行资本运作的经验。因此，发展文化创意产业，需要创新金融帮助文化创意企业进行投资、融资。

　　投资创新。专注于创意产业的私募股权(PE)基金可以作为文化创意产业的投资主体之一。创意产业基金可以吸引拥有资金、与文化创意产业风险收益偏好一致的投资者在文化创意产业投资，满足文化创意产品的各种融资需求。目前已经出现一些专业的创意产业基金，如擎辉投资基金(PE),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在创意产业进行投资。

　　融资创新。文化创意产业当然也可以上市融资。以国内电影业为例。由于国内电影产业迅猛发展，影视企业的融资需求巨大，华谊兄弟通过上市募集资金6.2亿元。

　　近年来在政府鼓励下，同时也因危机爆发后大多传统产业产能过剩，增长回落，而创意产业逆势上扬，金融资本扶持文化创意产业有较大增加。例如，北京银行就抓住金融危机下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机遇，加大了对文化产业的支持。

　　2010年4月9日，北京市广播电影电视局与北京银行正式签署《支持北京市广播电影电视产业发展全面战略合作协议》，北京银行将在未来3年内向以首都广播、电影、电视为代表的文化创意企业提供意向性专项授信额度100亿元人民币。6月2日，北京银行为北京东方雍和国际版权交易中心金融信贷服务对象，包含影视、出版、动漫、游戏等领域内的文化创意企业提供意向性专项授信额度100亿元人民币。

　　记者：文化创意产业具有高风险，投融资后的风险如何控制与分担？

　　厉无畏：在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不应该忘记文化创意产业的高风险特性。比如，自2002年开始，中国电影产量便高速增长，其中，2007年电影产量402部，2008年电影产量406部，2009年电影产量达456部。但是，2009年院线放映国产影片约130部，约326部影片没能在影院放映。可见，文化创意产业的投资风险很大，为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快速发展，适当的风险控制就很重要。

　　政府层面的风险控制。政府控制创意产业发展的风险，应该集中在制度建设和适当的扶持政策，并进一步完善市场机制。通过政府引导，让市场发挥积极作用。比如在建立各种基金(如种子基金、风险投资、私募股权基金等等)中，政府可出一小部分资金(母基金)以吸引社会资金加入，而在基金运营成功后也可择时退出。

　　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软环境建设，是控制文化创意产业发展风险的最重要方面。政府应该在建立信息平台、法制环境方面发挥作用。良好的信息平台，有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减少文化创意企业融资时的逆向选择问题，使得优秀的创意文化企业能先得到资金、优先发展。同时，政府还可以借助政府担保或部分担保的形式，优先促进特定的文化创意企业取得融资。政府在扶持文化创意产业时，需要时刻关注市场发展的规模，避免重蹈过去在其他产业发展中出现的低水平重复、浪费社会资源的状况。这就需要政府在产业发展布局和政策扶持产业发展时，时刻关注产业规模问题。在建设创意产业园区、打造创意产业链中都应让市场需求决定创意产业的发展规模。

　　投融资的风险控制。首先，需要对项目作科学客观的价值评估。各种投资基金一般都有自己的评估专家，也可借助社会中介机构和专业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进行评估。要充分利用潜在的政府资源，并尽可能与融资之间信息对称。其次，还可以在投资策略上做适当选择，降低投资失败风险。比如，如果以私募股权基金形式投资，应将基金分别投在不同的项目上，最好是这些项目的风险不是正相关。有时，也可以以可转债的形式投资文化创业产业，最后，可以根据投资的结果选择股权或者债权。

　　市场和交易的风险控制。如前所述，人们对某些文化创意产品的价值认识有个过程，为让受众尽快认识该产品的价值，需要媒体帮助进行宣传和推介。发展创意产业要舍得为推介创意产品投资。上海大剧院就投资兴办“艺术课堂”，针对要上演的节目邀请专家来进行讲解点评，以提高听众欣赏能力，500人的场地每次都坐满。提高受众鉴赏力就降低了市场风险。由于创意产品的市场具有不确定性，其市场交易的顺利进行往往需要风险投资介入。

　　总之，目前我国创意产业的发展正面临良好的机遇，我们一定要抓住机遇，完善政策、创新金融，积极支持创意产业的健康发展，为建设创新型国家，实现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作出贡献。

　　作者：陈国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