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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策兰:沉入塞纳河的启示之光

2011年01月13日 14:56 来源:文学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被誉为“里尔克之后最伟大的德语诗人”

  保罗·策兰:沉入塞纳河的启示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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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7年12月,保罗·策兰在被追杀的最后一刻,逃离了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和两年前抵达此地时一样,他只随身带着几本书和自己的诗稿,还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他没有任何合法文件,付了很多钱给蛇头后,才得以偷渡边境。在日后策兰的记忆里,这是一趟“可怕的艰难之旅”,他睡在废弃的火车站,在匈牙利农民的帮助下,向目的地进发。在布达佩斯逗留一周后,他终于抵达了童年时代神往的城市———维也纳。

  带着老师斯贝尔拜的介绍信,策兰拜访了奥地利文学界的名人巴塞尔,介绍信中称策兰是“德国新一代最有原创性的诗人”。在一次朗诵后,他写信给老师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因为在维也纳,有人称赞他是奥地利及德国最伟大的诗人。而在另一封寄往布加勒斯特的信上,他署名为“条顿母语的悲哀诗人”。如此截然不同的称谓,其实并非是矫情,只是说明了他当时处境的艰难。看似被夸大的声誉,让他在流亡的他乡获得了及时的援助。当然,这份“伟大的荣誉”不止是虚饰,同年5月发表于罗马尼亚文学刊物《同时代》上的一曲“死亡赋格”,已使他在一夜之间,冲上了声望的巅峰。

  最初名为“死亡探戈”的《死亡赋格》写于1944年春。一天早上,在大教堂的铁栏杆旁,策兰为一位朋友朗诵了这首诗。后来策兰在此诗后标明“布达佩斯,1945年”。说明这是他在家乡写成初稿,1945年4月移居布加勒斯特才最后完成的诗篇。也是在此期间,他开始用由本姓antschel的罗马尼亚语拼法变化而来的“安切尔”作笔名。不久,他又将这名字的两个音节前后颠倒,成了“策兰”。他说,这样感到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事实也是如此,这一在拉丁文里意为“隐藏或保密了什么”的名字,意味着此后不仅他的身世,他悲剧性的内心、甚至还有他的死,都将被置于痛苦而又扑朔迷离的背景下。

  《死亡赋格》在战后德语诗坛引起的震动,致使流亡美国的犹太裔德国哲学家阿多诺终于收回了那句“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是不可能的”格言,因为“长期受苦更有权表达,就像被折磨者要叫喊”。之后,策兰出版了多部诗集,达到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度。由于他对语言的深度挖掘,对后现代主义诗歌的开创性作用,特别是美国语言派,更奉他为宗师。西方评论界普遍认为,策兰是有着重要影响的世界级德语诗人,只有伟大的里尔克可以和他相提并论。

  在华文诗歌界,围绕策兰的诗歌曾引发一场激烈的争论。诗人北岛在《收获》杂志上撰文解读策兰,并对策兰诗译者尤其是诗人王家新的译文提出批评,引来王家新针锋相对的反驳。刚刚过去的2010年,策兰诞辰九十周年,同时也是他辞世四十周年,国内出现了新一轮译介策兰的热潮。继北岛、王家新等诗人的译介后,孟明翻译的《策兰诗选》也出版了增订过的简体字中文版,两个版本的策兰传记及研究专著《策兰与海德格尔》陆续出版,“策兰11卷集”也将于近年推出,国内读者已可以通过中文译作一窥策兰诗歌的生动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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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就在《死亡赋格》广为传播的同时,策兰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告别。诗作被上演,被谱曲,被选入中学课本和各种诗选,在电台和电视台朗诵,非但没有让他感到欣慰,反而日益引发他对自身创作的怀疑和羞耻感,他后来甚至拒绝人们再把《死亡赋格》收入各种诗选。此后,他的写作没有再以对苦难的渲染来吸引人们的同情,而是通过对语言内核的抵达,以对个人内在声音的深入挖掘,开始了更艰巨、也更不易被人理解的艺术历程。

  或许,阿多诺对奥斯维辛的反思,可藉以解释策兰这种看似怪异的转向。对阿多诺来说,奥斯维辛之恐怖,不仅在于大规模屠杀的野蛮,还在于其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性”和文化的可怕变异。在阿多诺看来,西方整个文明和文化都应对此承担责任,不然它就会“倒退到野蛮”,甚或还会成为大屠杀的同谋。因此,奥斯维辛之后不是不能写诗,但写诗的前提必须是彻底的清算和批判———不仅对凶手,还有对文化和艺术自身的重新审视和批判。

  基于同样的原由,策兰认为,在死亡的大屠杀之后,再用那一套“诗意”的语言,不仅过于廉价,也几乎是等于给屠夫的利斧系上缎带。因此,他要求一种更冷峻的、更事实、更“灰色”的语言,“它不美化也不促成‘诗意’;它命名,它确认,它试图测度被给予的和可能的领域”。他甚至从惯常的“美”的、“人类的”事物中转开,而从“无机物”语言、“死物的语言”、遗骸的语言、植物学、地质学、天文学、昆虫学的冷僻语言中去寻找和发掘。这使他的一些后期诗,初看上去就只是一堆破碎的“矿物碎片”,或一群怪异的幽灵般的词语。

  也因此,策兰被称为“二十世纪最复杂、深奥的诗人”。他的复杂、深奥不仅源于他所面对的特殊历史状况,还源于他独特的“出身”和经历。

  1920年11月23日,策兰出生在今天东欧乌克兰境内一个讲德语的犹太家庭。

  1938年春,策兰高中毕业,德国军队进军维也纳。同年11月9日,他动身去法国上医学预科,火车经过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他后来回首那一刻:“你目睹了那些烟/来自明天。”那是欧洲犹太人生活终结的开始。

  1942年,策兰的父母被驱逐到纳粹集中营,并相继惨死在那里:其父因强迫干活致伤寒而亡,其母则更惨,纳粹的子弹击碎了她的脖颈。策兰在朋友的掩护下幸免于难,后被强征为苦力修筑公路,历尽磨难。战后,策兰才得以回到已成废墟的故乡。

  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欧洲的很多犹太人都迁移过去;但策兰还是决定留在欧洲———他选择了定居巴黎。在给以色列亲戚的信中,他写道:“也许我是活到欧洲犹太人的精神命运终结的最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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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居巴黎后,策兰的诗歌之路很快就黯淡下去。父母惨死及长期流亡造成的旧伤未愈,很快又添新的伤痛。他一直从事诗歌翻译,法国诗人伊凡·哥尔的遗孀克莱尔对他的翻译有异议,并进而公开指控他剽窃哥尔的某些德语诗。

  1960年前后,这种“剽窃”的指控达到高潮,纵然巴赫曼、恩岑斯·贝尔格、瓦尔特·延斯等著名诗人和批评家为策兰做了有力辩护,德国语言和文学学院、奥地利笔会都一致反驳这种指控,但是伤害已造成。策兰不仅感到自己成了诋毁的对象,甚至也成了战后德国死灰复燃的新反犹浪潮的牺牲品。

  1970年4月20日,策兰从巴黎塞纳河桥上投河自尽。他的公寓门前,邮件堆了起来,妻子吉瑟丽向朋友打听丈夫是否出门了。

  5月1日,一个钓鱼的人在塞纳河下游7英里处发现了他的尸体。策兰以这样一种非常沉重的方式,回答和了结了历史浩劫带给个体生命的重负。最后留在他书桌上的,是一本打开的荷尔德林的传记。他在其中一段画线:“有时这天才走向黑暗,沉入他的心的苦井中,”而这一句余下的部分并未画线:“但最主要的是,他的启示之星奇异地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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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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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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