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成钢:每个地球人都能代表地球
【简介】芮成钢,生于1977年。现为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节目主持人,曾对数百名国际商界、学界及政界的领袖人物进行过专访。
【先锋语录】
试想一下,如果中国的记者三天两头跟美国总统,跟世界各国的政要们对话,这就不是事儿了。
每当过不去的时候,把自己放在十年里头想一想看一看,一切都释然了。
即使有更多争议,那也没有问题,一个导演拍部电影都还有喜欢不喜欢的呢。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杨梅菊发自北京 冬天的傍晚冷得刺骨,芮成钢带着一股凉意走进门来。刚从一家媒体的交流活动现场离开,他为自己的迟到反复道歉。寒暄过后,他整整衣服,坐直身体,说,“可以开始了,我没问题。”腔调和姿态,与电视中没什么两样。
一说起采访,芮成钢的脸眼见着生动起来——在工作只是谋生饭碗的大多数看来,此时的芮成钢也许无法理解。然而正如十年前,他从外交学院毕业,于外交官、某银行外事秘书和央视主持人之间,毅然选择后者那样,想要什么,他自己的内心最为清晰,他说自己从来不感到后悔。十年后,芮成钢没有做到传统定义中的功成名就,但仍在北京租房的他与这份工作的热恋始终没有消退。“主持人专业化的时代正在来临”,采访中他说——而十年的积淀和摸爬滚打,不就为等待这一天?
2010年末,G20峰会上芮成钢因“提问奥巴马”而引发国内媒体广泛报道。而根据腾讯网的官方数据:你是否赞成记者芮成钢的举动,支持是599866人,反对21955人,等于是60万比2万,比例是3.3%左右。
万金油主持人的时代过去了
《国际先驱导报》:2010年,你完成了很多精彩的访问,如对陆克文的独家专访,再如除拉里·金外唯一专访丰田章男,你如何说服他们接受你的采访?
芮成钢:其实最终是综合因素起作用。从国际上来看,是中国国家崛起,中国的媒体相应受重视,这一点我2003年就感觉到了。而大背景之外,从团队角度来讲,积累很重要,比如这个岗位我做了10年,从来没有变动过。十年前,我刚入行,那时候中国电视台的主持人还是什么出名做什么,做了几天经济节目主持人,发现主持晚会更出名,就去主持晚会或者文艺节目,过几天发现说足球受欢迎就说足球。那时主持人是一个万金油的行业,什么都可以,现在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像丰田章男,全世界只做了两个采访,一个是拉里·金,一个是我。拉里·金绝对不会去主持美国NBA开幕式,也不会去主持橄榄球的超级碗,不可能,他们分工是非常细的,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要不然大家凭什么都听你说?你不可能在每个领域都是专家,不可能在每个领域都有话讲,那种万金油式的评论是不值得大家尊重的。这是一个专业的时代,这个时代正在到来。
Q:你经常提到“国家”的概念,为什么对这个词如此强调?
A:因为过去十年,是我从事电视新闻工作的十年,也正好是中国在世界舞台上发生很大变化的十年。十年前我加入这个团队时中国还没入世呢,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中国还不是世界政经合作社中的一员,现在变化就很大,中国是G20的核心成员国,任何一个大的国际组织没有中国,都缺乏合法性。我是一个经常在世界各地行走的人,因此就会不断有声音在我耳边跟我说,每一个在国外的中国人都代表中国,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别人都会认为是国家的一种体现,这种信号特别强烈。包括奥巴马对话的那个事儿,后来跟大家聊起来,我就说,在火星人面前,每个地球人都代表地球。你说得很对,也许我确实对国家这个概念很敏感,我的脑子里有一直以来有一个潜在的的主题——中国这个国家和世界的对话及互动,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是个特别本色的人
Q:这十年,你有困惑吗?
A:谁都会经历挫折,失败,有些问题需要答案但是找不到的时候。我不是一个特别刻意的人,不会在一个问题上逼着自己非要找到答案,找不到,暂时没有答案那我就先等等,也许过两年答案自己就会出来了。所以我倒没有觉得会用困惑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某个特殊时期的状态。
Q:你不是属于那种过度放大自己情绪的人?
A:对,我会选择用更大的眼光来看待一些事情。我们都是时代的产物。其实时代的变化是很大的,2010年,1980出生的人满30岁,再过10年,1990年出生的人30岁,也就是说再过十年,中国最有权力、影响力、消费能力和劳动力的人都是80后90后,到时候中国的部长们可能就是75年生的,中国的司长们都是80后了。十年之后,80后90后们的审美取向,肯定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这其中时代的力量是很大的,所以每当过不去的时候,把自己放在十年里头想一想看一看,一切都释然了。
Q:你觉得自己在镜头内外甚至是日常生活中,有做戏的成分吗?
A:没有。我其实是个特本色的人。今天见你之前就特逗,我本来是去国际广播电台做交流去了,一个从来没见过我的同行跟我说,听你讲一个半小时,怎么跟电视上说话一模一样啊,根本没什么区别啊,就是笑容多了一点。我说我就是这么一个本色的人。中国今天很多文艺节目的主持人是演员出身,他们有表演功底,我相信他们在调动自己的情绪和各个方面有特殊的天分和训练,我是没有,我也不太懂如何掩饰,我属于很本色的主持人,大家看平时节目里我什么样,生活里就是什么样。
其实幸福很简单
Q:你做财经节目,那你自己理财么?
A:我基本顾不上。一个是我们是财经节目但不是理财节目,更多是对一些比较宏观的东西做探讨,另外我也确实顾不上。
Q:难道金钱名望对你没有诱惑力吗?
A:这就说到这份工作对我所产生的影响,当你面前经常坐着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其实活得很有限,他跟我们一样也只能喝点热咖啡吃点小饼干,也只能穿这么一件衣服,他该干嘛还是干嘛,甚至可能比你还抠门。
你知道那个笑话吗,就是一个人坐飞机发现一个亿万富翁坐经济舱,而他自己做头等舱,他就问为什么,亿万富翁说所以我是亿万富翁而你不是啊。你会发现他们的生活也很朴素,私人飞机啊、游艇啊也就是那么回事,一个人能消耗的物质资源非常有限,到了一定阶段,边际效应递减得一塌糊涂。你从一个茅草屋搬到一室一厅,感觉特别好,但一室一厅搬到两室一厅,你的边际效应就往下递减,搬到五室一厅,更递减,一个人所需要的也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看个电视、吃个饭。每个人消耗的物质能量太有限了,住那么大个房子会把自己累着,关个灯还得半天,睡个觉还得上楼,多累啊。有人说,中国人在过去几百年,收入水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大家在财富这堂课上需要补,需要找感觉,但我觉得很快,大家会开始反思这个东西:就是财富能给大家带来什么,什么是富有的人生?中国人会渐渐知道,财富和幸福绝对不成正比,绝对是充分不必要条件,甚至是不充分的条件,幸福是一种状态。
Q:那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A:我觉得我特别幸福。
Q:为什么口气听起来好像有40岁了?
A:我的工作嘛,我的工作决定了我接触的大多数人,他们在年龄上大我很多,让我能提前看到很多东西,包括财富,我的一些朋友们,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拥有了惊人的财富,却拿这些财富买不到普通人简简单单就拥有的东西,我看到太多这样的例子。
一件事情如果只有一个观点,就不好玩了
Q:对于央视的身份给你的机会和争议,你怎么看?
A:我觉得是这样,争议呢,其实大多数节目本身没什么争议,要说争议,无非有两个事情,一个是星巴克,另一个是奥巴马提问。其实任何一个争议,都是今天中国社会舆论开放的一个证据,非常好,一件事情如果大家都只有一个观点,就不好玩了,地球能转,就是因为大家观点不同。
其实中国现在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会伴随很多不同的意见,而互联网时代,总有一批人有激情,喜欢多说,喜欢发帖子,然后让人觉得这事儿很有争议,其实没什么,只是3%的概念。也有很多人问我,芮成钢这个事情是不是你自己安排的,你炒作自己,给人多少钱?星巴克那个事情也是,很多人问我星巴克给我多少钱。其实星巴克那事儿是全世界媒体关注,因为它关系到一个共同的主题——传统文化的保护,但奥巴马提问只有中国人、一小部分中国人关心。其实没事儿,都不是我策划出来的。但客观上确实是被媒体议论多,大家对我更关注。
另外呢,我要再次说国家的概念,中国和世界的对话还是少,试想一下,如果中国的记者三天两头跟美国总统,跟世界各国的政要们对话,这就不是事儿了。现在一个中国记者和美国总统对话,在很多人眼里是低频次事件,大家很在意。以后随着中国更开放、更现代,可能任何一个大的新闻发布会,中国记者不去,你们开不了,会有这么一天,而我不过是开头者,是最开始的探路的人。
Q:争议不会让你感到沮丧?
A:不会,太不会了。因为首先对我来说,在我的世界当中,在真实的世界当中,这是一个3%的概念,这是很少的,对我来说,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四舍五入,这个争议几乎就可以舍掉了。即使有更多争议,那也没有问题,在今天的中国,你说任何一个导演拍部电影都还有喜欢不喜欢的呢,一个娱乐的东西,大家都还会给它上价值判断。我是一个公众人物,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是一个面对公众的人,面对各种不同的声音、观点和意见,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就像主持一个论坛,我最希望的是出现不同的观点,因为碰撞才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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