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寂寞是写作者的宿命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作家和哲学家,一个摄影家,两个人对谈人性、人生、艺术,谈阴与阳、灵与肉、魂与艺。
不久前,作家周国平和摄影家王小慧合著了一本对话集——《花非花》。周国平说,这本书筹备了七年,最后的四天却将之前的完全推翻,重新来过。
周国平的书多受关注,然而对于周国平来说,他更愿意安静地创作,他说:“寂寞是创作者的宿命,创作之外的事情太多了,心就不容易静。”
七年筹备四天成书
“四天之中,我们聊了共有二十多个小时吧,内容涉及人性、人生、艺术、社会各个方面。”
晨报:《花非花》是你和王小慧两个人合著,你是作家和哲学家,王小慧是摄影家,为什么会合著这么一本书?
周国平:事情缘起于七年前,当时有出版社要出版王小慧的摄影集,想请我写一点儿文字。于是我读了她的自传,看了她之前的几部摄影集,惊讶于她传奇般的经历和艺术生涯,欣然同意了。见面以后我们商定,这本书由我设定结构和标题,每个标题下我们各写一点文字,再配上她的摄影作品。我的部分几个月就做完了,但是王小慧一直很忙,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她的文字姗姗来迟,来的时候,当初的出版社已经久无音讯,也就搁下了。
晨报:为什么又重新提起呢?出版的书似乎文字更多,而不是文字配合图片?
周国平:其实一直没放下,好像是2009年5月份我到上海出差,那时候我们两个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抽出时间谈一谈。这一谈就谈了四天,最后干脆把以前的稿子全部颠覆了,原来的图配文容纳不下谈话的内容了,最后只保留大致框架,主体部分是我们的对话。
不做梦的人必定平庸
“在一定意义上,艺术家是一种梦与事不分的人,做事仍像在做梦,所以做出了独一无二的事。”
晨报:书中谈到做梦的问题,在你看来,这是哲学还是生活?
周国平:这其实是一回事,很多哲学家都会强调梦在人生中的作用。人的生活并非仅仅是他白天那些现实的活动,夜晚的梦也是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这不仅因为梦占了你我的时间,实际上,人很多意识深层的东西在梦中展现,这也许会让你的生活更真实。
晨报:有没有不做梦的人?
周国平:我想没有不做梦的人,有人觉得自己不做梦,或者很少做梦,其实是忘记了,这很正常,有的人关注梦,他就容易记得自己做过的梦,有的人不关注梦,醒来就忘了。
晨报:关注和不关注、做梦多和做梦少又意味着什么?
周国平:两种人爱做梦:太有能者和太无能者。他们都与现实不合,前者超出,后者不及。但两者的界限是不易分清的,在成功之前,前者常常被误认为后者。可以确定的是,不做梦的人必定平庸。人们做的事往往相似,做的梦却千差万别,也许在梦中藏着每一个人更独特也更丰富的自我。
成功不仅仅是拥有名利
“可在我看来,成功其实是次要的概念,它没有那么重要,当然,我也不能得了便宜就卖乖。”
晨报:你在书中谈到人生的种种,很多人会怀念过去,很多人会向往未来,你会怎么样?
周国平:未来不必说,因为人都向往未来。过去和现在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中国,不是因为以前的中国贫穷,我是受不了太束缚。当然现在人们的生活太复杂了,我也不太喜欢。好在,现代人们有更多的选择,我可以过一种比较安静的生活,以前是没有选择的,所以我更喜欢现在。
晨报:这其中有没有经济因素?
周国平:金钱的作用不能否定,在特别贫穷的情况下,金钱更重要一些,因为人穷志短,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只要能保证基本生活,还是感情重要一些。现在人们以财富、地位等外在的、物质的东西作为成功的标志。但我认为,成功有两层概念,一个是社会对自己的认可,表现为名利,它可以使你超脱出来,你有了一定的物质基础,就不必为那些利益去争得头破血流了。这时,你可以注重另外一种成功,那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认可,你有一个方向,你正走在这条路上,你很愉快,这就行了,最后的结果也不重要了。
独处是人与灵相对的时候
“我曾说过,在我的写作之国中,我是不容置疑的王,但我可以让市场做我的大臣。”
晨报:书中有一句,寂寞是创作者的宿命,所以自甘寂寞是创作者必备的素质,这个寂寞是不求名利,还是空间上的独处?
周国平:我想两个都有,独处的时间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你与灵魂相对的时候,可以说这是一个人精神伸展的空间,没有这个空间,精神是不会伸展的,是不会有宽度和深度的。另外,你也要有忍受不被理解、不被认同的准备。
晨报:很多艺术家都从艺术转向商业,你怎么看?
周国平:这是现实,大家都一窝蜂地看大制作、娱乐片、贺岁片,艺术片总是小众;大家都去买畅销书,但畅销书多半没营养,看不下去。面对这种现象,你不禁会对人性感到悲观,有鉴赏力的人怎么这么少,难道文化上也是流氓做主?幸好,总有人在坚持。其实创作者不应该受到这种影响,你既然选择了纯粹,就不要太看重商业的成功。反之亦然,既然商业了,就不要太要求艺术的承认。
晨报:那么对于坚持纯粹的人,是不是会不公平?
周国平:时间会检验一切。当然时间的检验往往是迟到的,在这之前,最起码还有良知,你的良知会做出基本的判断,它是时间这位法官在当下的存在,它在艺术家心中做出判断。
晨报:您在商业和纯粹中怎么选择?
周国平:我的原则是既要适应市场,又不能让市场支配我。写作方面完全由我自己做主,市场不能干扰我的写作,但是写完之后,我可以接受市场的运作,比如商业的宣传等。当然,这个接受也是有限度的,参与的活动多了,心就不静了。
晨报记者 周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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