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岁奥斯卡：寓言不敌童话

《国王的演讲》

▲《社交网络》

　　《国王》胜《社交》：美国人需要自我疗愈

　　奥斯卡金像奖尘埃落定，《国王的演讲》揽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创剧本四项重量级的大奖，而此前最强劲的对手《社交网络》相形之下却落寞许多，四个奖项中，只有“最佳剪辑奖”和“最佳改编剧本奖”两个比较重要。其他一些同样很出色的电影如诺兰的《盗梦空间》、科恩兄弟翻拍的《大地惊雷》、前年最佳导演得主丹尼·鲍伊尔的《127小时》基本就是陪太子读书的命，奖项寥寥。消息一传出，有不少《社交网络》的粉丝都失望不已。从艺术水准上来说，“国王”是面面俱到，趋近完美；“社交”则是多项突破，攻势凌厉。两部电影各有千秋，都是精品；而从题材内涵上来说，一个是包裹在宫廷戏之下的励志童话，一个是直面现实的现代寓言。奥斯卡的取舍不能说明电影本身的优劣，而是印证了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自身的立场，以及其所代表的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特点。

　　首先是立场问题。在经济危机的辐射仍然让全球人民头疼不已的时候，美国人实在太需要在电影中寻找励志向上、自我疗愈的契机了。他们的自我想象不再是挥斥方遒的征服者，而是需要鼓舞的弱者。《国王》中的乔治六世就是这样一位披着皇袍的口吃症患者。在语言治疗师的帮助下，他逐渐克服困难，勇敢地承担起国家责任。这是一个经典的励志故事结构，而主人公是一位已被剥夺了实权的国王，这在美国人看来更是意味深长。就算有人跳出来指摘本片违背了多处历史事实，大家也大都选择充耳不闻：电影的作用是制造神话，管它什么真相呢。相反，被称作“当代《公民凯恩》”的《社交网络》刻画了facebook的创建人马克·扎克伯格的发迹史。影片不仅没有对他的成功歌功颂德，反而质疑他为了获取成功所放弃的各种情感，这种直面当下、直面人性的反思相比之下太理性也太残酷了。所以，在成人童话和警示寓言的较量中，还是童话胜利了。

　　奥斯卡的演员倾向

　　奥斯卡奖的演员倾向是不能忽视的。根据今年公布的官方数据，今年的评委共5755人，其中有2762人是以演员身份注册的，这一比例也就意味着，想拿奥斯卡，必须取得演员的青睐。虽然每年的评委都有新人参与，但总体而言更新换代还是太慢，所以大多数掌握投票权的都是35岁以上的演员会员，他们大致代表了保守的中产阶级价值观。《社交网络》是拍给白领精英和极客（geek）们看的，本身讲述的是年轻人创业的故事，再加上跳跃的叙事结构、高速切换的剪辑、大密度的对白，在各个向度上都是力图领先观众一步，稍微慢半拍就容易跟不上。更别提社交网络本身就是新时代的产品，许多上了年纪的演员根本不用facebook，自然无法产生共鸣。而《国王的演讲》则是典型的“中年危机”式电影，不仅是内容，在表现形式上，导演、摄影、剪辑、表演，各个方面都四平八稳，不求单项突破，但求面面俱到。虽然是2010年拍的，但说它是1970年拍的也没问题，风格回归传统老派。不少年轻人都觉得这部电影比较“无聊”，而无数中年人却为之热泪盈眶。影片中的语言治疗师甚至是个热衷莎剧的业余戏剧爱好者，一心想要演出《暴风雨》，却被残忍地告知没有天赋和气质。这种戳到演员痛处的情节，你能说没有讨好评委的嫌疑？

　　《社交》败给《国王》的另一个原因是公关不力，这是比较有奥斯卡特色的问题。哈维·韦恩斯坦是独立电影骄子，他曾成功地将《莎翁情史》和《芝加哥》这种从传统眼光看根本没有“得奖缘”的电影运作成了奥斯卡最佳影片。《国王的演讲》是韦恩斯坦自组公司后的又一次全胜。三个月前，他已经与众多媒体打成一片，呼吁其为《国王》造势。而在本届奥斯卡最大的冷门“最佳导演奖”上，公关效应更加显著。《国王》的导演汤姆·霍伯的履历比起战功赫赫的大卫·芬奇（《社交》导演）实在不足挂齿，但他本人非常有魅力，拉票的时候，每一场给会员的放映他都会亲临现场和大家聊天，询问观后感。而大卫·芬奇与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都是自负的天才，摆出一副“你爱看不看”的姿态。所以当偏心本土电影的英国学院奖都不好意思不把“最佳导演奖”颁给大卫·芬奇这个美国人时，美国人竟然再一次狠心拒绝了他，做了一个明显有失公允的选择。微妙的集体无意识经常会左右奥斯卡奖的最后归属，比如去年的《拆弹部队》获奖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几乎是由于前夫的影片人气过旺而引发的前妻人气报复性反弹的结果，是奥斯卡的异数。

　　防止大片狂潮，“偏袒”人文影片

　　脱离两大电影的终极PK，本届奥斯卡仍然有许多出色的影片。奥斯卡只代表了某一种口味（而且是倾向中老年审美趣味），没得大奖的影片一样各自精彩。去年的年度话题之作兼暑期票房大作《盗梦空间》顺利地入围了最佳影片，但导演诺兰却再次出局最佳导演提名。2009年奥斯卡已经忽视过诺兰的《黑暗骑士》，今年继续无视《盗梦》，几乎与去年的《阿凡达》落得一个下场，引得无数影迷为诺兰扼腕。但其实也无需哀叹，奖项是一种价值导向，假如让已经在商业上获得巨大成功的电影再横扫各大奖项，很可能将引发大片狂潮，有人文内涵的中低成本小片的存活率也许会因此下降。所以，作为一种平衡，奥斯卡奖一般都会更加“偏袒”人文思想浓厚的影片。《盗梦空间》的杰出在于非凡的视觉想象力，但无论是剧本还是演员都算不得上佳，包揽技术类奖项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孩子们都很好》这部温馨的“拉拉”家庭片，几位主演都相当出彩，尤其是安妮特·贝宁润物细无声的演技，高出一味卖力的娜塔丽·波特曼太多了。《大地惊雷》则延续了科恩兄弟“天地无情，人类渺小”的主题，摄影和表演都可圈可点。《127小时》被称为“没有动作的动作戏”，鲍伊尔甚至将独角戏都拍出了眼花缭乱的紧张感，功力非一般人可比。而几近完美的《玩具总动员3》以及深入黑暗人性的《黑天鹅》分别是该类型影片的翘楚。说到底，奥斯卡奖对中国观众的意义，就是一份最具参考性的好莱坞观片指南，而去年的好电影还真多。喻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