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没想到，一踏进浙江大学东方论坛的会议中心，就被“挟持绑架”了。昨天下午，陈丹青和鲁迅的长孙周令飞一起来到浙大紫金港校区，准备跟大家聊聊鲁迅，却不想论坛还没开始，就迎来一张“客座教授”聘书，并被戴上浙大校徽。面对先斩后奏“被教授”的局面，陈丹青瞪着眼睛，语气无奈：“我好不容易‘逃出’清华，忽然就得了这个……看来‘拒捕’是不可能的了。”台下几百个慕名而来的学子哄堂大笑。
好在浙江大学的副校长应对有方，一句话打动了陈丹青：“浙江大学备受瞩目，但我们希望她也能备受尊敬。”听了这句话，陈丹青说：“我一直抨击全中国的教育一点都不让人尊敬，现在有大学的校长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感动。既然拿了这个名，就要给学生做点事情了。”
于是论坛就在这样戏剧性的一幕中开场了。陈丹青给浙大学生带来的第一堂课，讲的就是鲁迅。在鲁迅诞辰130周年的今年，在鲁迅从语文课本里消失以后的现在，他和周令飞一起做这个讲座的确别有意义。这是陈丹青第八次做关于鲁迅的演讲，前七次已经集结成《笑谈大先生》一书，当天在座的学生们大部分已经拿在手里等待签名了。
“鲁迅是谁？”这个问题是鲁迅的孙子周令飞提出来的。陈丹青和周令飞的每次演讲，都企图呈现一个和大众认知不一样的鲁迅。在《笑谈大先生》一书里，陈丹青用幽默的文笔谈及鲁迅的外表和他的各种“好玩”。周令飞昨天的演讲也循着这条路子展开，他给大家展示了许多历史照片，来说明他的爷爷在生活中的各种细节。
“他没那么严肃。我们家相册里有100多张照片，是鲁迅笑着的。”周令飞的话令大家捧腹，“别以为鲁迅有多么‘高大’，其实他身高才161公分。你们看这张照片，”周令飞亮出一张鲁迅与宋庆龄、林语堂等人在孙中山故居拍摄的老照片说，“他比宋庆龄还矮。”
接着他又曝光了很多“八卦”。例如那个著名的“藤野先生”，在得知鲁迅直到去世的时候还把自己的照片挂在寓所的墙上时，十分吃惊，他甚至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鲁迅那张照片了。鲁迅在浙江两级师范学院（今杭州高级中学）任教的时候，大反传统地给学生上生殖系统的课；在化学课上，他曾被调皮的学生捉弄，弄到氢气爆炸；在反对保守派的学潮里，鲁迅得了一个“木瓜先生”的绰号。
陈丹青的演讲就更犀利了。他指着论坛海报上的几张照片调侃：“我和令飞都生于1953年，属蛇，鲁迅也属蛇，所以形象都被弄得很凶。”
在陈丹青看来，鲁迅是个“被孤立的人”，他引用胡兰成的话，说鲁迅的真价值在于他是个“异端”。“鲁迅自己也没想到，死后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我换了好多个手机，只要输入‘鲁’字，马上就出现‘迅’字。民国有那么多文人名士，没有人有他这样的知名度。在我读书的年代，除了毛主席语录，鲁迅是唯一一个被允许阅读的。听说现在，各种厂家争相注册‘鲁迅’的商标。除了被政治和商业利用，鲁迅已经注空了，以至于他的后人要跳出来问：鲁迅是谁？”
好在现在的人已经可以讨论鲁迅是谁这个话题。“20年前，关于鲁迅的话题还都是国家大事，他的画像在人民大会堂里和毛主席的一样大。现在，他终于回到民间了。”陈丹青说。
“鲁迅其实不该有那么恐怖的影响力。他会被人尊敬，但同时也被冷落，他属于一小撮人。就像托尔斯泰去世，俄国的媒体只给他很小的版面；萨特不被法国人重视；尼采和叔本华，德国人不怎么理睬他们。世俗的大多数人不会接受他们，但我们的文明需要他们。”
本报记者 郑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