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周海婴夫妇与母亲许广平合影
2008年9月,“镜匣人间——周海婴80摄影展”在北京开展。年已8旬的周海婴先生60多年来用相机拍摄了二万余张照片,展出的120张作品多反映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上海和北京的市井生活,极具史料价值。 新华社发
自己说:
常年为父亲声名所累
终其一生被笼罩在父亲的光环之下,周海婴遵守父亲的遗训“不做空头文学家”,以科学安身立命。《我与鲁迅七十年》2001年出版问世时,70岁的周海婴在书中写道:“七十年来,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是与我父亲联系在一起的。”朴实、低调的走完这一生,老人临终留下两个未竟遗愿:一是成立鲁迅文化基金会,二是推出系列研究成果,他的儿子周令飞说。
去年5月,周海婴因患血管炎住进北京医院,据儿媳车女士介绍:“最后几天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靠呼吸机维持。但是在住院期间,他经常嘱咐我们一些事情,生活上的、工作上的,各个方面都有。”回顾父亲一生,周令飞表示,“他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坚持原则不妥协,因为他是学物理科学的,所以一是一,二是二。”
身为鲁迅的儿子,周海婴生前坦言常年为声名所累。他曾接受采访时说:“我小时候,一直到中学,都尽量不用周海婴这个名字。因为觉得大家总是把我想成他们所希望的一个周海婴形象。在众人眼中,周海婴应该文笔很好,或者认为周海婴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难受的。”从小到大,周海婴不愿在鲁迅的光环下生活,也从不向外人炫耀自己是谁的后代;他反对靠父母的余荫生活,虚度人生;强调靠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成绩,去赢得社会的承认。
人活世上,有一些事是无法选择的。周海婴对此的理解更加深刻。他坦言一辈子活在鲁迅的“人场”里,“我是在一个‘人场’的环境下长大的,父亲一直在鞭策着我,同时也给我压力。”鲁迅离世时,周海婴年仅7岁,鲁迅留下的遗嘱中叮嘱“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周海婴尊重父亲遗愿,考入北大物理系,做了跟文学不搭界的无线电专家,用他的话说,这是“靠自己的努力穿衣吃饭,既没给父亲丢脸,也没硬要去沾他老人家的光”。退休之后,周海婴出版了《鲁迅与我七十年》,关于这本书,他说想以此展示给大家一个“一个孩子和家庭眼中鲁迅”,还原出一个作为平常人的鲁迅。
友人说:
他很多地方都像鲁迅
在友人眼中,周海婴之可敬尤在于他为人低调、谦和、朴实、生动。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赵丽宏说,“相识这么多年来,我感到海婴先生是一个正直、有智慧、有修养的人,也是一个老派的知识分子。鲁迅之子是一个很重的头衔,但他承担得起。”前北京鲁迅博物馆馆长孙郁回忆说,“周海婴很多地方都像鲁迅,他脾气耿直,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很低调,很少见到他在媒体上说话,偶尔有,也很谦虚。私底下说话待人,他向来很幽默。学术方面,基本不发表意见,只是很支持,很关注。当年他和许广平先生把鲁迅的遗稿都捐出来支持鲁迅研究工作,令我们非常感动。”采访过周海婴的记者眼中,他没有名人后代的养尊处优之气,“周海婴的衣着非常朴实,参加活动时手上只拎着一个活动发的布料小兜,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老人家。他很谦虚,一直说自己搞的是理科专业。他递给记者的名片也很简单,上面连电话都没有,只有一个邮箱。”
周海婴一生爱好摄影,从1948年开始拍照,现存作品2万余张。2008年,他举办了“镜匣人间——周海婴八旬摄影展”,照片内容以人物为主,其中有家庭生活照片,捕捉了母亲许广平磨杏仁、誊写鲁迅日记的镜头,也体现了他对社会的关注,比如拍摄解放前街头乞讨的孩子、杂货小贩,露宿街头的难民以及上海弄堂生活等。
儿子说:
老人生前有两个未竟心愿
虽在父亲光环之下被世人眼光所累,但周海婴也有不为世事妥协的一面,不失乃父之气节,也维护了乃父形象。当儿子周令飞以“鲁迅长孙”的特殊身份毅然做了台湾女婿时激起的舆论风暴,作为父亲,周海婴没有屈从舆论压力,而是遵从儿子的选择;在其所著的《我与鲁迅七十年》中顶着可能遭遇的政治压力,实事求是地披露了毛泽东与罗稷南的那段著名对话:1957年罗稷南在一次座谈会上向毛泽东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疑问:要是今天鲁迅还活着,他可能会怎样?不料毛主席对此却十分认真,深思了片刻,回答说,以我估计,(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再如他修订了当年由“妈妈执笔,集体创作,上级拍板”的《鲁迅回忆录》,改正了不少违背作者原意,被要求改动的“左”的痕迹,于2010年主持出版了完整版的《鲁迅回忆录》手稿本。除图书出版,对保护父亲鲁迅的著作权等方面,周海婴也是不遗余力。早在1980年,他就以强硬的姿态,开始维权路。他向人民文学出版社索要父亲的著作版税,这在当时很罕见。去年,安徽省一商户以“鲁迅”名字注册了域名,并在网上转让,结果被周海婴告到法院。该案件以周海婴胜诉为结束。
今年是鲁迅130周年诞辰。周海婴的儿子周令飞表示,老人生前还有两个未竟心愿:一是成立鲁迅文化基金会,二是推出系列研究成果。周令飞说,“成立鲁迅文化基金会的目的是弘扬鲁迅精神,传播鲁迅的思想。作为一个民间组织,它可以在国际上作广泛的交流”。
本报记者 金力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