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名人故里、名人归宿地大战再起烽火。
今年清明,为争取“祭祀黄帝”的正统权,陕西、河南两地,同时搞起了隆重的公祭。
《史记》曰: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中华民族的始祖黄帝,他的身份证,看起来似乎不太合格。在史学界,有没有黄帝陵,甚至有没有黄帝这个人,一直都是悬案,历来争论颇多,有史学家认为确有其人,也有不少人认为黄帝是“发明”出来的,但直到目前为止,尚没有考古发现能佐证各家观点。
因而,如此隆重地公祭,消耗社会财富,这么做,意义何在?
【摆乌龙的黄帝】
迄今为止,关于黄帝最详细的资料是司马迁所著《史记》的第一篇《五帝本纪》。据记载,黄帝大约生于公元前三千年左右,但不合逻辑处甚多,历代学者将此章看成是传说。
那么,究竟有没有黄帝这个人?南开大学历史学教授孙立群表示,黄帝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祖先,但在历史学界一直有争论,一派认为黄帝源于远古先民的英雄崇拜,以及中国人的祖先崇拜,是造神运动造出来的,把种种能力加于黄帝一身,才有这么一个共同的祖先。
历史学家孙隆基在《历史的经线》中,指出黄帝是近代人工产品,因孔子只谈尧舜,梁启超便把黄帝抬进正统学界,这样中国文明就有了4000年以上的历史,比希腊长。此外,当时有法国学者猜测黄帝来自中亚,梁启超认为这可以证明国人也具有征服者的血脉,可以此自强。
孙立群说:“至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我想,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考古工作才能获得成果”。
【黄帝是“发明”的始祖】
司马迁在“太史公曰”的自评中说:“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此前的文献中,有“黄帝”字样的记载有《易经》、《国语》、《庄子》等书,然而这些书距离黄帝时代差不多二千年,且尚未完全破译的甲骨文距黄帝时代也有一千六七百年,其中已经破译的文字中并无关于黄帝的记载。
以顾颉刚为代表的“古史辩”运动中,曾经全盘否定黄帝的存在,顾颉刚的“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观”认为: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西周人们心中最古的人是禹,春秋时人们心中最古的是尧舜,战国时有了黄帝神农,秦朝便出现了三皇,而到汉便有了盘古。
尽管战国时代已有黄帝,但在战国之后的漫长历史中,黄帝的地位并不高,是列强入侵激发起民族主义情感,才把黄帝推上神坛的。孙隆基直称黄帝是“发明”的民族始祖。
孙立群说:“我一直都认为,清末时代列强才是真正的外敌,这个时代中华民族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难,民族矛盾演化为国家问题,用黄帝来挽回民族自尊心,确实有它的历史环境”。
【民族英雄的象征】
偏重于精神层面上的黄帝,为什么后人祭拜活动却越来越认真、规模越来越大呢?
孙立群认为:“中国的传统思维中,一向有一个祖先、一个政权、一个核心的习惯,一个这么长久的文明需要有一个源头,否则我们就要面对无根的局面。我个人觉得,黄帝可能未有其人,他代表的更可能是一个时代,在历史的演变之中逐渐被丰富,最终造就了这么一个英雄或者神话,但是那样一个时代应该是存在的。”
对我们今天的人来说,黄帝究竟是历史传说还是真有其人,已不重要。黄帝已逐渐演变为中华民族重要的文化符号,是一个民族对自我的认同,换句话说,大家都想知道自己的血脉是从哪里流淌过来的。
孙立群也不赞同彻底否定黄帝,他说:“否定黄帝,这意味着否定了中国五千年文明史的观念,这对整个中华文明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和颠覆,很多人的信念可能因此破灭。今天我们同样需要有民族的自信心和凝聚力,现在公祭黄帝,全球的华人都来参与,这不也很好吗!”
【谁都可以祭黄帝】
两地公祭黄帝“撞车”,被认为是名人之争的延续,学者秋风表示,其实不必争,也不必非要找到一个正统,祭祀本来就可以共同进行。
对于黄帝,秋风认可司马迁的观点,他说:“或者存在过那么一代,在流传的过程中逐渐最终被整合成一个人,所以现在看到的黄帝有夸大的成分,但也未必就是凭空捏造。对于古人,不要轻易怀疑,同样对于今人,也不必轻信,古史辩流派的方法并不科学。”
而对于黄帝公祭,秋风表示,争论大多都是在传播过程中才出现的,真正祭祀的地方可能并没注意过别的地方也在祭祀。我怀疑的反倒是这些祭祀究竟有多少虔诚,对于祖先,还是应该有基本的尊重和敬仰,现在有很多是祭祀搭台、商业唱戏,其目的就是经济利益,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不敬,这本身就是对祖先的亵渎。
晨报记者 周怀宗
古籍诵读
黄帝作钻燧生火,以熟荤臊,民食之,无兹月胃之病。——《管子·轻重戊》
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韩非子》
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
——《史记·五帝本纪》
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
——《易经》
皇考孝武桓公(齐桓公),恭哉,大谟克成。其惟因齐扬皇考,绍 高祖黄帝,迩嗣桓、文,朝问诸侯,答扬厥德。
——已出土战国时食器铭文
(邹衍)先序今,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
——《史记·邹衍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