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题 古蜀国象牙
□类别 象牙
□文物原属 商周时期
□文物现状
现藏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
□栏目主持
齐书勤
□讲解嘉宾
朱章义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副馆长、副研究员
金沙遗址传奇
自2001年金沙遗址被考古学者发现以来，至今已出土了大量的金器、玉器、陶器和青铜器，但最让人震惊的还是成吨出土的象牙，如此多的数量在世界考古史上尚属首次。这些象牙形态巨大、数量众多，它们是古蜀人奉献给天地神灵的重要祭品。今天我们就为您讲述这批惊世象牙的故事。
惊世发现 古蜀象牙比今天长一倍
在金沙遗址的祭祀场所里，考古学家们发现了许多重要和特殊的现象，但其中以象牙祭祀的方式最引人注目，可以说是全世界三千年前现存象牙数量最多、个体最大、保存最完好的遗址。在祭祀区内发现的最大一处象牙坑，虽然由于机械施工破坏，原坑的形制已不清楚，但从残存的坑部情况看，坑内的器物分层叠放。其上层全部堆积象牙，从断面观察，象牙多达8层，摆放极有规律，场面非常壮观。此外，在金沙遗址发现之初出土的象牙更是不计其数，初步估计其重量可达两至三吨。
古蜀人将象牙作为奉献给天地神灵的重要祭品，在每一次祭祀活动中使用象牙的数量、方式都有所区别。有时是将一根根完整的象牙极有规律地朝着一个方向摆放；有时象牙被切成饼状或圆柱状；还有的时候是只取象牙的尖来祭祀。考古学家们认为，这些方式体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宗教色彩，具有某种特定的宗教含义。截至目前，金沙遗址已经出土了100多根比较完整的象牙，以及100多件用象牙加工成的各种各样的器物。在金沙遗址出土的这么多象牙里面，最长的一根达1.85米。而今天云南等地区生存的亚洲象，最长的象牙也就1米，一般的就70厘米左右。可以想象当时的大象有多庞大。
另外，在距离金沙遗址象牙坑不远的西北部，考古学家还发现了数量更多的野猪獠牙和鹿角。它们被金沙人随意撒落在地上，考古学家经过估算后认为，这些獠牙和鹿角来自至少1500头野猪和1000头鹿。这也是迄今全国最大的一处獠牙、鹿角遗址。千年前的金沙人似乎是一群高超的猎手，他们捕获了无数野猪、野鹿、大象，并把它们的一部分——獠牙、鹿角、象牙埋藏在坑中，向后人炫耀着他们的成果。
引发话题 3000年前成都平原盛产大象？
祭祀区内发现了如此多的象牙遗存，许多人都提出了同样的疑问，祭祀中用这么多的象牙，这些大象来自哪里？我们知道，地球上现今生存的大象只有两种，一种是亚洲象，一种是非洲象。经过成都理工大学古脊椎动物专家的鉴定，金沙遗址出土的象牙都是亚洲象的。而在今天中国境内，只有云南西双版纳一带才有大象，其他地方都没有，难道在3000年前，成都平原曾有野生大象？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四川广汉三星堆祭祀坑中就曾出土过80余根象牙，当时考古工作者对象牙的来源曾作出过种种推测，但大部分都倾向于大象外来说，人们认为，这些象牙也许来自云南或者印度。今天，当人们面对金沙遗址如此众多的象牙时，这些大象的来源再次困扰着考古学家。与三星堆不同的是，这次大象来自于本地的说法占据了上风。大家知道，现在成都地区乃至四川境内根本没有野生大象，如果这种观点成立，那么是否预示着3000多年前成都平原的气候与现在有较大的区别？经科学研究，距今3000年前后是全球的温暖期，平均气温比现在高出2~3摄氏度，从文献记载看，在当时的长江流域和黄河中下游地区都有大象的存在。在甲骨文卜辞中有商王猎取野生大象的记载，中原地区还曾用象兵作战。那么，比中原地区纬度更靠南的成都平原，存在野生大象应该是完全有可能的。
现存证据 千年古树蕴含环境奥妙
此外，在金沙遗址发现的植物孢粉种类有藻类、蕨类、祼子、被子植物，也表明当时成都平原植被以草本植物占优势，局部地区为低洼的湿地，生长着大量喜湿的蕨类植物，在丘陵上生长着乔木，总体气候属于热带和亚热带的温暖气候，存在着温暖湿润和温暖干旱气候交替的现象。考古人员还在金沙遗址的古河道里清理出了一些珍贵的乌木。乌木又叫阴沉木，专指埋藏于古河床下数千年的各类名贵古树，经过物理、化学等长期反应过程，形成了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质地，其木质坚硬细腻，纹理清晰，非常珍贵。大量乌木的出土，充分证明远古时代的成都平原有着良好的生态环境。
在古河道附近还发现了体量巨大的古树根遗迹，一些象的臼齿，麂骨，犀牛、猪獾、黑熊、牛、马等动物的牙齿以及两个较为完整的大象的下颌骨等，这些情况一方面反映出这些动物很可能是在当地被屠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金沙时期甚至到了比它更晚的战国时期，成都平原可能到处都是茂密高大的森林，成群的动物生活其间，可以推测这种温暖湿润、动植物茂盛的自然环境应适合野生大象的生存。因此金沙遗址发现的这些象牙，很有可能就是本地所产。
祭祀方式
观察形态 象牙掩埋有一定规则
金沙遗址的象牙遗迹分布于古河道的两岸，从这里已发现的60多处与祭祀有关的遗存来看，金沙人的祭祀活动大体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甚至同一个阶段里使用象牙的数量都有较大的差别。在第一、二阶段(约公元前1200年-公元前850年)里，象牙被大量使用，而在第三阶段(约公元前850年—公元前650年)，祭祀使用的象牙数量骤减。因此，古蜀人很可能最初是在河岸上进行祭祀，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将象牙埋在河滩上，上面用土进行覆盖，下次祭祀仪式之后又将象牙挖出然后再掩埋，如此循环往复。
相关专家经过分析表示，古蜀人用象牙祭祀有不同的形式，其中最盛大的是将若干整支象牙有序地铺陈在祭祀典礼用品土坑内各种器物的最上层，其下为金、铜、玉器等物， 此外，他们还将象牙切成一块一块的薄片一起掩埋。这种现象意味着古蜀的象牙祭祀，不论在形式还是内涵上都有着固定的、程序化的规则和定制。
关于金沙先民使用象牙祭祀的方式，在金沙遗址出土的一件平行四边形玉璋上也得到了证明，这件器物两面分别用极浅的线条刻画出了两组对称的图案，每组图案由一跪坐人像、两道云雷纹、四条平行线纹构成。人像头戴高冠，高鼻、立眼、阔口、方耳、方颐，身着长袍，双膝着地，肩上扛着一个弯弯的东西，以左手持握。经过考古学家的仔细观察，这个弯弯的东西，一头粗，一头尖，推测应是一根完整的象牙。该人像头部与三星堆遗址的青铜人头像极为相似，他戴着面具，肩扛象牙，以跪祭的形式将其奉献给神灵。肩扛象牙人像图案的发现，清楚地向人们展示了金沙时期的巫师们肩扛着象牙进行祭祀活动的一个场景，为我们记录下了象牙在祭祀中的使用方法，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图像资料。
猜测意义 象牙祭祀是为了镇杀水怪
也有人问道，金沙先民在祭祀活动中为什么要使用如此大量的象牙呢？这些象牙又是用来祭祀什么的？金沙遗址所发现的象牙都出土于古河流两岸，这是否表明使用象牙祭祀和水有关系呢？成都平原自古以来便是沃野千里，美丽富饶，但在都江堰修建之前，河流经常改道，古蜀先民常常因此而遭受洪水灾害的侵袭。这已在考古发现中得到证实，洪水的泛滥严重威胁着当地居民的生产和生活。于是，先民们开始思考如何治理洪水，历史上就有鳖灵治水的传说。在当时，先民们认为有两种方法可以治理洪水，其一就是科学治理，即修建防洪大堤，或者说开渠疏通，引导等。其二就是巫术活动，即进行祭祀活动，如祭祀河神，或镇杀洪水中的妖精魔怪等，在生产力及社会条件的限制下，这种方式成为了古蜀先民们精神上的一种寄托。据《周礼·秋官·壶涿氏》记载：“壶涿氏掌除水虫，以炮土之鼓殴之，以焚石投之。若欲杀其神，则以牡橭午贯象齿而沉之，则其神死，渊为陵。 ”其中，牡橭是一种神物；象齿，就是大象牙，即古代的方术家(巫师)认为，象牙有一种魔力，将牡橭、象齿交叉成十字形，把它沉入水中，就能够镇杀洪水中的妖精魔怪。
那么，人们为什么会认为象牙具有驱杀洪水妖怪的作用呢？其原因可能有两点。第一，大象是陆地上躯体最庞大的动物，它有着巨大的力量；第二，大象实际上是很喜欢水的，它一天的生活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水里，并且有对洪水提前预感的一种能力。可能因为这两个原因，先民们认为象牙具有治水的魔力。当然，这个问题还需要考古学家们进行进一步地探索和研究。
从这些祭祀遗迹的发现，我们强烈地感受到了古蜀人神圣的宗教情感，仿佛看到了那宏大而虔诚的祭祀场面。
象牙祭祀佐证
在金沙遗址还出土了一件青铜小立人像，双拳中空，抱握于胸前，且双手中空的部分并不在一条直线上，如果将两者连线，结果是一条弧线，像这么大型的弧形物品，目前只发现有象牙，但是金沙铜立人体态较小，双手握出的孔洞也很小，不可能握有真正的象牙，这种手势或许仅仅具有象征意义罢了，但这也为考古学家们研究用象牙进行祭祀的方式提供了新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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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保护成为世界难题
金沙遗址虽发现了大量的象牙，但是如何将它们有效地保护起来却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首先，由于考古发掘出土的象牙十分有限，保护研究很不深入，此前，可以说在世界范围内还没有保护象牙成功的先例；其次，象牙的结构和树木的树轮十分相似，分层组成，一旦表层的象牙质受到破坏，很快就会风化成为粉末，再也无法固定，更无法保护。 1986年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80余根象牙没有受到妥善的保护，最后全都变成了粉末，这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因此，在金沙遗址发现象牙后，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文物保护专家们就积极寻找行之有效的保护方法，同时又与世界各地的文物保护专家密切联系，寻求多方合作。并与法国文化部合作，在金沙遗址博物馆内建立了中法文物保护和修复中心，其中一项重要课题就是金沙象牙的保护。同时，金沙象牙保护还被国家科技部列入了十五科技攻关项目。 2004年2月，美国驻华大使馆还特别为金沙遗址捐款4.5万美元，用于金沙出土文物的保护。
目前，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主要采用了就地回填处理和有机硅封护两种办法来对象牙进行保护。就地回填即把象牙挖出来后，经过绘图、照相、摄像等工作，最后，又用原来的土把它回填到下面。这是因为很多文物在考古发掘过程中，一旦挖开，和空气发生接触后，就改变了原来的埋藏环境，从而使文物本身遭到了破坏，因此，这种方法就是为了尽量把象牙埋藏在原来的环境当中。然后，每一年定期去进行观测，这样保护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有机硅封护则是指将象牙长期封存在有机硅中，不与外界接触。有机硅是一种透明的固体，用它来保护象牙，文物保护工作者可以时刻监测，一旦有变化，可以立即采取新的措施；同时，有机硅又是一种环保材料，不会对文物有任何破坏。金沙遗址出土的部分象牙经过有机硅封护后，也取得了非常好的保护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