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颐武:《百年孤独》对现代年轻人的影响较过去已大大减弱。一来是时代改变了,今天的年轻人成长在不同的环境里,对于过去的作品感觉自然没那么强烈;其二,如今出版业非常发达,已不是当年一本书风行天下的世界了,书多了,也就很难有一本书能影响整个社会;三是,今天的人们娱乐的方式很多,并不一定要读书。
在中国加入《世界版权公约》18年后,在马尔克斯访问中国并留下“死后150年都不授权中国出版我的作品,尤其是《百年孤独》”的狠话的20年后,正式引进版的《百年孤独》终于出版,马尔克斯打破了当年的“誓言”,看了30年“盗版”的中国人终于看到“正版”的《百年孤独》。
相对于加入《世界版权公约》的时间,18年后才出正版,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张颐武说:“其实现在引进的版权已经很正规了,我们在版权交流上真正的问题,是输入和输出的不对等,即所谓入超。”
曾经影响了一代人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百年孤独》影响了一代青年作家,对中国本土的文化,特别是寻根文化影响深远。
在正版《百年孤独》的首发式上,作家莫言说:“我读这本书第一个感觉是震撼。原来小说可以这样写。紧接着感觉到遗憾,我为什么早不知道小说可以这样写呢……很多人把我比喻为中国的‘马尔克斯’,我自己也供认不讳,我从马尔克斯的文学里面得到很多的滋养,他是我没见面的老师、大师。”
实际上,受到马尔克斯影响的中国作家绝非莫言一个人,《百年孤独》最早的中文版出版于1982年,那个年代正是中国新时代作家崛起的前夜,在整个新时代作家群落中,受这本书影响的人比比皆是,公开承认的就有莫言、余华、苏童等诸多主流作家。
张颐武说:“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百年孤独》影响了一代青年作家,对当时中国的文学创作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那种拉美魔幻现实主义风格,对中国本土文化,特别是寻根文化影响深远。此外,它的很多经典句式,比如‘许多年以后’之类的,用时空的倒错来表达作家思想的方式,我们在很多中国作家的作品中都能够看到。”
意识和观念偷不来
《百年孤独》曾经影响了一代中国作家,然而却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创作出一部媲美《百年孤独》的作品。
在《百年孤独》进入中国10年后,中国正式加入《世界版权公约》,然而至今又过去了18年,18年来《百年孤独》屡有新版出世,但却依旧还是“盗版”,真正获得授权引进的正版迟迟难见,直到今天才真正实现。这个正版来得是否太迟了一些?
张颐武说:“不能以一本书来衡量整个版权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现在在引进版权的事情上,已经很正规了,各个出版社引进的书籍,都是合法的。《百年孤独》本身有特殊性,一直都没有获得授权,而并非不愿引进。之所以这本书的版权问题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其实是这本书本身在中国影响巨大的原因,所以,出版‘正版’的《百年孤独》,也算是一个版权合法化的标志性事件”。
《百年孤独》曾经影响了一代中国作家,然而却没有一个作家能够创作出一部媲美《百年孤独》的作品,有评论说“不管如何推崇和学习,始终是偷来的,问题是,可以偷来一本书,但真正的意识和观念是偷不来的,中国文学无法出现类似的作品,就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对此,张颐武说:“其实当初也不能算偷来的,那个时代里,我们和世界并不同步,认识也不同,而且没有加入版权公约,严格来说算不上偷。其实今天中国在版权上真正的问题是输出和输入的不对等,也就是‘入超’,这是难免的,我们进入世界体系时间还不够,想达到平衡并不容易”。
中国早摆脱百年孤独
如今的中国融入世界的程度已经很高,和现代文明不再有隔膜,一点儿也不像《百年孤独》中的世界了。
如今,有人说《百年独孤》中的世界和今天的中国如此类似,但可惜的是,大约三十年前我们已经看到了《百年独孤》,但三十年后,我们依旧在《百年孤独》的世界里,前车之鉴,毫无意义。
张颐武不赞同这种说法,他说:“这其实是不了解的人说的话,不管是不了解《百年孤独》也好,还是不了解当今中国也好,产生这种误解,是不应该的。如果说在《百年孤独》刚刚进入中国的时候,我们的社会有点儿像《百年孤独》中的世界,那是可以的,但在今天这个开放程度已经很高的时代,很难得出类似的结论。”
马尔克斯在书中描述了一个战争、动乱影响下的拉美,张颐武说:“《百年孤独》中的拉美世界,闭塞而混乱,和现代文明之间有着重重阻隔。中国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情况有些类似,特别是在封闭的方面很像。但是在开放三十年之后,情况已经变化了,我们融入世界的程度已经很高,和现代文明不再有隔膜,可以说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一点儿也不像《百年孤独》中的世界了。所以,说现在的中国像《百年孤独》不合适。”
很难对年轻人有影响
米兰·昆德拉的作品和《百年孤独》一样,一直都没有授权,直到2002年才出版授权的版本,但这时,他的作品对于年轻人的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弱了。
时隔近三十年后,《百年孤独》中文版终于名正言顺,不再顶着“非法”的帽子。然而,当初那个时代人们读《百年孤独》的激情还有吗?现在的年轻人还会像当年一样推崇它吗?
张颐武说:“很难有大的影响了。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米兰·昆德拉,昆德拉的作品当初在中国的影响同样很大,进入中国的时间和马尔克斯的作品差不多,而且,相对于马尔克斯只有一部《百年孤独》知名来说,米兰·昆德拉被人广知的作品很多,《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为了告别的聚会》、《生活在别处》等。和《百年孤独》一样,昆德拉的作品直到2002年才出版授权的版本,但是这时候,他的作品对于年轻人的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弱了。”
两位作家的著作在中国的命运如此类似,同时引进,又都没授权,等到“合法”了,影响却已不再,张颐武说:“一来是时代改变了,今天的社会不复当年,年轻人成长在不同的环境里,对于这些作品的感觉自然没那么强烈;其二,今天的出版业非常发达,已经不是当年一本书风行天下的世界了,书太多了,也就很难有一本书影响整个社会的情况。而且,今天的人们娱乐的方式很多,并不一定要读书。所以,像马尔克斯、昆德拉的作品,在现在,更多是一个参照物,一个历史的见证。想要重现当年那种对于年轻人的影响,可能不大。”
晨报记者 周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