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退休 盼望失忆
“平民写作、为平民代言”几乎已经成为人们对梁晓声的评价,近日,梁晓声推出了小说集《回家》,里面收录了他近期创作的8部中篇小说。在这本小说集中,梁晓声讲述了芸芸众生酸甜苦辣,用现实主义的笔下刻画了他们的信仰、理想甚至失落。从城市写到农村,从工人写到知识分子再到普通市民,一个社会中紧张激烈竞争下流露出的冷与暖,都被梁晓声用人道主义和人文关怀融为一体。
梁晓声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讲述了自己眼中的社会的变化、阅读的尴尬,他还透露了自己的退休后的生活。他表示,在退休前,他正走在留下几十万有意义文字的路上。
有意识在作品中注入温暖
在很多文学作品中,会毫不留情的将丑恶展现在人们的面前,好像只有这种赤裸裸的方式才能让人们印象深刻。但梁晓声却习惯用一种半遮半掩、欲说还休的姿态,他总是会给小说中的故事一个冰冷的现实,同时也加入一份温暖的人情味,读起来,总会别有一番滋味。
记者:《回家》这本小说集,让人心中会有种暖暖的感觉,这样的写作与您对社会的理解有关吗?
梁晓声:现在的一些人之间,内心的距离越来越远,所以我在很多的作品中都会有意识地注入温暖的元素,就像这次的小说集《回家》一样。中国人还是有不少让人钦佩的地方的,比如春运,很特殊,浩浩荡荡的人群很难想象不发生些阴谋诡计、诈骗一类的事情,但大家彼此又都会考虑回家都不容易,就都会有一种呵护之心,这也正是我希望的样子。《回家》其实讲的也是这种感觉。
记者:在《回家》中,哪篇文章让您倾注的心血最多呢?
梁晓声:每写一篇文章其实花费的心血都是差不多的,几乎都是一气呵成。除了《回家》这篇外,还有《北方的森林》和《蓝发卡》。《北方的森林》我认为很重要,它讲的是在影视剧中看不到的“文革”十年的状态。比如《山楂树》,如果单单是写爱情,而没有“文革”的背景,那段感人的爱情故事都不会存在。我写《北方的森林》就是想让80后、 90后的人了解到当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
放不下的书送给精神病人
每天抽出些时间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沙发上读书,对于很多作家来说都是一大乐事,梁晓声也不例外,除了写作和任教外,他每天闲暇的时间几乎都贡献给了读书,但随之而来的是读完的书无处放置的问题。对此,梁晓声无奈而又尴尬的解决方法是:将书送给精神病院的病人。
记者:大家都知道您是一个爱读书的人,那现在摆在您书架上的有哪些书呢?
梁晓声:摆在我书架被我珍藏的书籍大部分是有工具性的,比如说我就会对记录1949年以前历史的书籍比较感兴趣。现在我会重温的几本书有《七十年代》、《民间记忆(1978—2008)》、《辛亥:摇晃的中国》、《胡适和他的朋友们》等等。我平时更多是看杂志,一个星期送到我手边的杂志就有40多本。
记者:以每周40本杂志的速度增长,用不了多久家中就会堆满的,那您如何来处理这些书籍呢?
梁晓声:你说的这个问题正好是我的困惑,很多书我看完了,当做废纸卖了很可惜,可我家里又摆不下,送又送不出去,最后我只能送给精神病院。我每次去精神病院看我哥哥的时候,都会带去一些书给那里的病人看,甚至有时我去了,他们都会问我:“梁作家,带书来了吗?”再有,你看现在人很奇怪,家里几乎都没有书架,在1949年前,高中生就叫知识分子了,几乎人人家里都会有书架,在人们的概念中是,没有书怎么会生活的好呢?可现在书架没了,有的是大的衣橱、装修很好的洗手间、厨房,甚至有些人家里还会有个大酒柜,有些让人无奈。
现代的大学生压力也很大
现任教于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的梁晓声,也感觉到了文科学生的变化与压力,这其实与社会和文学的变迁不无关系,在他看来,现在的社会商业化已经成为了一个主要的特征,在压力之下,人们仿佛更愿意寻求一种娱乐至死的方式。
记者:不少专家都会对现在的阅读现状提出担忧之情,尤其是在近几年的畅销书榜中,纯文学类的书籍都很难跻身前十,对于阅读的商业化您如何看待呢?
梁晓声:商业化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特征,在一个社会发展还不成熟时,会有一种紧张感存在,人们对文艺的要求也就仅剩下娱乐至死了,身边想要思考的一些人很少,认为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大家都在努力的挣钱、娱乐。在西方,思想类的文化与消费类的文化是并存的,而在现在中国,思想类和消费类的文化之间是有空白的,而文艺的自觉性就应该来填补这个空白。
记者:您所任教的北京语言大学,现在的学生变化大吗?
梁晓声:其实我与同学们交流很少的,因为今天老师与学生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前文科生进了大学都是自己非常想学的,并且在入学前就已经看了很多的书,你不与他们交流他们都要主动找你的,而且有时问出的问题老师还解答不了。但现在就不同了,现在很多同学学了文科是出于高考和找工作策略的选择,他们对文科或许并不感兴趣,也很少读书,所以有时跟他们聊天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过现在的学生也有自己的烦恼,比如进入大四就要考虑考研和找工作的事情,压力很大的,我也可以体谅他们。
想失忆忘掉自己是作家
个性经常用来被形容80后、90后,可梁晓声却用个性来形容自己。直到现在,他仍旧不用电脑写作,即使颈椎疼痛也还是坚持纸和笔的最原始创作。而对于创作剧本,也遵守着自己的个性和底线,丝毫都不会动摇。
写作对于作家来说如同生命一般,可梁晓声却为自己的退休做好了计划,现在的他,已经开始了写作的收尾工作,希望哪一天自己失忆,不再记得曾经是一个作家。
记者:为什么一直不用电脑写作呢?
梁晓声:我一直以来都是用纸和笔写作,已经习惯了,对着电脑反而会写不出来,而且写作是思维快,打字慢,节奏把握不好。但是纸笔写作也是个体力活,对颈椎很不好。我一遇到按键比较多的、跟线路有关的就会头痛,我天生对这些不太容易接受。我原来都不用手机,这两年也是因为有时出门联系不方便才开始用手机,但到现在我也只会接电话打电话,发短信还是没有学会。其实这就是懒惰。其实写作很辛苦的,写作之外的时间我更愿意躺下来休息,看看书,放松一下,赶走疲惫。
记者:您在以前接受采访时说过,您早晚有一天会像戒烟一样戒掉写作,那您对这个时间节点有计划吗?
梁晓声:每次走进书店,我都会跟自己说,多我一个这样的人不多,少我一个这样的人不少,就不要再写作了。可到了家里有时看电视剧有觉得,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就又有了诉说的愿望,也还是想要做一点贡献,所以就写下去了。但现在我已经开始做一些收尾的工作了,对于我来说,写作与名利无关,每个作家都希望有自己满意的作品留下了来,在我写了上百万字的时候,我还在为我满意的那几十万字努力,希望让人看完觉得有意义,这一点我仍在努力。
记者:对于您退休后的生活,有过怎样的设想呢?
梁晓声:我想要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给自己的留一些无为的岁月。我就希望哪天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失忆了,就不再记得自己是一个作家,也可以像其他的老年人一样在街上跳跳舞,在农村种种菜,这就是我的计划。
记者 王莹
梁晓声简介:
梁晓声,原名梁绍生,当代著名作家,任教于北京语言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曾任北京电影制片厂编辑、编剧,中国儿童电影制厂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电影审查委员会委员及中国电影进口审查委员会委员。 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短篇小说集 《天若有情》、 《白桦树皮灯罩》、《死神》,中篇小说集 《人间烟火》,长篇小说 《浮城》《一个红卫兵的自白》、《从复旦到北影》、《雪城》等。其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父亲》,及中篇小说《今夜有暴风雪》分获全国优秀小说奖,文章 《慈母情深》(《母亲》的节选)被选入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第9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