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片 本报记者 师文静
日前,“趣话经典”第4部《马瑞芳趣话〈金瓶梅〉》出版,几乎被人人喊打的《金瓶梅》在马瑞芳的解读下变成一部有趣的书。但是在趣话之下,马瑞芳解读出了《金瓶梅》的艺术品位、警世价值和启示意义。
《金瓶梅》不姓“黄”姓“史”
齐鲁晚报:您一直是研究《聊斋志异》的大家,这次为何转向《金瓶梅》?
马瑞芳:趣说《金瓶梅》不是突兀转向,不是想研究就研究。我教30年小说史,每年都讲《金瓶梅》。《金瓶梅》名声不好,一直说它是黄书、淫书。但我看它不姓“黄”,姓小说史的“史”,它在小说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毛主席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从《金瓶梅》到《红楼梦》有文学发展源流问题,前者人情小说章法已很成熟,后者诸多描写与它如出一辙,它们是继承和发展的关系。《金瓶梅》是小说史上的里程碑。
齐鲁晚报:您有学者、作家、女性各个视角,您是怎么解读这部书的?
马瑞芳:《金瓶梅》是中国版的《恶之花》,它从《水浒传》中剥离出一部分继续往下写,写西门庆与潘金莲共同生活的7年。就是这7年让中国第一部长篇人情小说诞生了。鲁迅先生说“同时说部,无以上之”,同时期小说没有比过《金瓶梅》的。它是一部描写芸芸众生、滚滚红尘的小说。我自己是写小说的,喜欢关注其他研究者不太关注的东西,关注人情和人性,关注细节。
《金瓶梅》将社会渣滓写绝了
齐鲁晚报:《马瑞芳趣话〈金瓶梅〉》是采用什么思路来写的?
马瑞芳:其实开始写想了许多角度,后来发现《金瓶梅》就是西门庆传。潘金莲、孟玉楼、李瓶儿等女人都与西门庆挂钩,西门庆搞女人同时又与官场挂钩,与社会各阶层挂钩。围绕着西门庆,红灯区妓女都现身,西门庆帮闲一一登场,连宰相蔡京也出来了。
西门庆活着是“西门庆传”,死了是“西门庆后传”,最后我琢磨必须以西门庆为中心写书,所以这本书每个章节都以西门庆为核心。
齐鲁晚报:那在书中,您是怎么评价西门庆的?
马瑞芳:蒲松龄把《金瓶梅》叫“淫史”,他不欣赏《金瓶梅》的性描写。但是我仔细看后发现,小说不是为了描写性行为而描写,《金瓶梅》写色情是为了写一个人覆灭的过程。西门庆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他先与官场勾结后进入官场,很有手段。这个形象给当代人很多启示。
齐鲁晚报:您写这本书时,对《金瓶梅》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马瑞芳:再次发现《金瓶梅》很难得的贡献,就是对社会底层人物活灵活现的描写。《金瓶梅》写的妓女都是写实的,她们安于当时的社会,并不吼着要跳出牢笼,还混得如鱼得水。《金瓶梅》写帮闲和小人物是对中国小说史不可多得的贡献,将社会最底层的渣滓写得活灵活现,写绝了。他们那种卑微又机智、聪明的生存状态,真是值得品读。
趣话不是娱乐化是见微知著
齐鲁晚报:用近50万字篇幅来解读《金瓶梅》想让读者读出些什么?
马瑞芳:至今还没见有人把《金瓶梅》当做很有趣的书来研究。古代小说高雅文学当然是《聊斋志异》和《红楼梦》,大众文学则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金瓶梅》可作为有一定文化修养、有一定抵抗力的人看的书。
《金瓶梅》写如何升官发财,写金钱如何戕害人的灵魂,如何破坏人与人的关系,让夫妻不成为夫妻,父子不成为父子,这些我都做了分析。希望读者把《马瑞芳趣话〈金瓶梅〉》当做一本有趣、有意味、对人生社会有启迪镜鉴作用的书来读。
齐鲁晚报:这已经是您“趣话经典”系列的第4部书了,以这种方式来传授古典小说,读者的接受度如何?
马瑞芳:这些年对古典小说是越研究越让普通读者读不懂,只局限在小圈子里。我曾用6年时间写《聊斋志异创作论》,自以为颇为高深,结果只印了三千册。而《马瑞芳说聊斋》等关于聊斋的书反而至少印3万册,《马瑞芳趣话〈红楼梦〉》首印5万册,当月再版并在台湾出繁体字版。
我发现要想把我们研究这么多年的东西传递给大众,就要将它有趣的地方写出来。趣话,不是娱乐化,是深入浅出,是见微知著,是雅俗共赏,是品赏、感悟、滋润、提升。
齐鲁晚报:现在不少地方争夺“西门庆故乡”之名,《金瓶梅》似乎也成了一种可炫耀的文化资源了?
马瑞芳:现在《金瓶梅》的研究很火,有金学会,有些地方也争当兰陵笑笑生的故乡,很热闹。我博客上一篇关于“西门庆的床”的文章,被推荐到新浪博客首页,第三天就有12万点击率。西门庆是个文学艺术形象,反映一种文化现象,大家对西门庆感兴趣,往往各取所需、心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