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大亨之子詹姆斯·默多克
“窃听门”中的媒体金童
文/莫书莹
《金融时报》评论说，一场席卷全英国的“窃听门”风波，将向来顺风顺水的媒体金童詹姆斯·默多克，变成了焦头烂额的危机处理者；而詹姆斯在处理这场新闻集团历史上最大的危机事件的表现，或许将决定他是否能够真正成为老默多克的接班人。
依然穿着低调的灰色西装，捏着iPhone手机，神情凝重，在一大群记者的疯狂闪光灯下沉默不语，由保镖以及公关人员护送迅速离开。
进入7 月以后，这已经是处于漩涡最中央的詹姆斯·默多克最常出现在公众面前的状态。
时年39 岁的詹姆斯是新闻集团掌门人鲁珀特·默多克最小的儿子，被外界视为“与老默多克最像的孩子”。作为新闻集团副首席运营官，詹姆斯目前负责新闻集团最为重要的欧洲及亚洲业务，其中包括拥有400万用户的意大利天空电视台、拥有900 万用户的英国天空广播公司，以及4 家英国报纸：《泰晤士报》、《星期日泰晤士报》、《太阳报》和《世界新闻报》，还有亚洲最大的卫星电视台——星空卫视。
詹姆斯不仅拥有父亲的庇佑，而且本身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于1996 年加入新闻集团，之后一路扶摇直上。他曾花费3 年时间帮助已经累计亏损超过6.5 亿美元的亚洲星空卫视扭亏为盈，并在中国及印度市场实现突破。《金融时报》则认为，在过去十多年，詹姆斯帮助升级了新闻集团的技术，扩大了集团的服务涵盖范围，为英国天空广播公司近年来的强劲业绩奠定了基础。
“不是我偏心眼，但詹姆斯的确是我见过所有人之中最棒的。”老默多克曾经这样评论自己的儿子。虽然老默多克从未松口，但詹姆斯一直被视为老默多克的接班人，最有希望接管价值460 亿美元的新闻集团。年轻、英俊、家底雄厚、实力超群、未来的媒体国王⋯⋯被英国媒体戏称为“好运到含着白金水壶出生”的詹姆斯，却在今年夏季遭遇人生最大历练：旗下赫赫有名的世俗小报《世界新闻报》卷入“窃听门”风波愈演愈烈，集团历史上第一大收购案无疾而终，集团股价一周之内下滑14%，英国首相卡梅伦、前首相布莱尔和布朗纷纷与其划清界限，收到立法部门的传唤并面临被指控的尴尬局面。
《金融时报》评论说，“窃听门”风波已然将这位向来顺风顺水的媒体金童变成了焦头烂额的危机处理者；而他在处理这场新闻集团历史上最大危机事件上面的表现，或许将决定他是否能够真正成为老默多克的接班人。
继承人危机
乘坐显眼的红色路虎，身穿灰色衬衫，头戴白色软帽，7 月10 日，80 岁高龄的老默多克出现在伦敦国际新闻公司总部门口，这也是新闻集团在英国的旗舰公司。老人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认真阅读了最后一期《世界新闻报》，然后下车步入公司大楼。他先是与国际新闻公司的高管们会谈了约一个半小时，然后前往自己的寓所与国际新闻公司CEO、《世界新闻报》前主编丽贝卡·布鲁克斯见面。
两个小时后，人们看到老默多克和布鲁克斯神情轻松地去附近酒店吃饭。这时，詹姆斯·默多克早已恭候在餐厅门口。用餐后，布鲁克斯独自离开，默多克父子回到寓所。
这是自《世界新闻报》“窃听门”丑闻愈演愈烈之际，人们首次在公众场合见到默多克父子。那一天，正好是《世界新闻报》停刊的日子。拥有百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是新闻集团旗下最卖座的世俗小报，以挖掘名人隐私扬名世界。在正式停刊之前，该报每周可以卖出280 万份，是世界上被阅读的最多的报纸之一，也是全英拥有最多广告主的报纸。
关于《世界新闻报》即将关闭的消息传出后，忠实的读者们开始在eBay 上发起最后一期的拍卖交易，起拍价为3.99 英镑。
据说，停刊的决定是詹姆斯·默多克的主意，在与父亲以及集团高层反复讨论后他正式对外宣布。
熟悉《世界新闻报》的读者应该不会对报纸最后的结局感到意外，此前，该报曾不止一次因为非法监听而受到大众谴责。比如，该报记者曾假扮成来自迪拜的“酋长”获取政商界人士的信息，诱骗王宫贵族做出贬低王室成员的评论并进行录音；或假扮俄罗斯富豪，设局诱骗斯诺克球员希金斯谈论赌球内幕。
今年1 月，英国首相卡梅伦的新闻主管安迪·库尔森宣布辞职，此人正是《世界新闻报》的前主编。此后，一系列关于《世界新闻报》记者以不正当手段获取新闻的事件被摆到台前。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报道王室事件的记者古德曼与私人侦探盗用91 部手机密码，窃听包括哈里王子、威廉王子等在内多名王室成员助手的手机。
此后，1 月末的一个夜晚，原计划出席达沃斯论坛的老默多克以及詹姆斯出现在伦敦，父子俩紧急召见时任总编布鲁克斯。外界当时就意识到，这次，默多克父子可能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尤其对想接班的詹姆斯而言更是如此。
当时，作为新闻集团欧洲事务的直接领导者，詹姆斯正在推动集团斥资约100 亿英镑收购英国天空广播其余61% 股份，这也是集团历史上最大的一笔收购案。有人算过一笔账，如果收购成功，詹姆斯直接管辖的业务将占新闻集团总收入的一半，这无疑将加大他接棒父亲的砝码。
不过，业界分析师认为，丑闻爆发至今，詹姆斯以及新闻集团高层反应迟缓，导致这场风波非但不能及时化解，甚至愈演愈烈。而作为《世界新闻报》的直接管理者，詹姆斯本人此前是否知晓雇员的非法行为也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詹姆斯2007 年开始掌管《世界新闻报》业务，而按照目前已知的情况，该报使用窃听手段获取新闻的做法当时已经结束了。但调查记者彼特·伯顿却不这么认为。伯顿目前正在撰写一本关于窃听丑闻内幕的书，“据我所知，詹姆斯至少在2008 年就已知晓此事。但他只是说，我们把它(窃听事件)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关上它。这种态度并不令人意外，默多克家族长期的传统就是彼此绝对忠诚，他们忠于在自己那个小圈子里的每个成员，这恐怕就是问题所在，但这一次，他们实在太天真了。”
当《世界新闻报》爆出窃听丑闻后，詹姆斯一度曾批准向牵涉此案的受害者支付和解金。据《金融时报》报道，在最近的一次公开声明中，他显然已经认识到自己最初在处理丑闻事件时与外界沟通犯了错。“当初同意支付和解金时我其实并不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这是我犯下的错误，令人非常遗憾。”
“他显然未曾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伯顿评论说。
7月13 日，包括老默多克、儿子詹姆斯以及国际新闻公司CEO 布鲁克斯接到英国司法部门传唤，就“窃听门丑闻”接受询问。
默多克帝国太子
詹姆斯第一次正式进入公众视野是在2005 年8 月，当时，哥哥拉克兰宣布辞去新闻集团副首席运营官的职务。从那时起，媒体就广泛猜测，詹姆斯将代替哥哥成为新闻帝国新太子。
默多克并没有让公众等待太久，2007 年12 月，新闻集团发布通告称，詹姆斯将辞去集团旗下子公司英国天空广播CEO 一职，改任新闻集团副首席运营官。
“这个时刻意味着詹姆斯·默多克正式成为其父亲的接班人，”《华尔街日报之战》作者萨拉·埃里森当时这样评论。令媒体吃惊的是，消息传出后，詹姆斯并没有前往纽约总部任职，而是选择继续留在伦敦。有人评论说，这正是詹姆斯的风格。
作为老默多克最小的儿子，詹姆斯通常被认为是孩子中最聪明却也是最叛逆的一名。不少人至今依然对他15 年前的形象印象深刻——留着胡子，打着眉钉，染黄色头发，在身上刺青，顶着默多克的姓在纽约街头招摇过市。
关于詹姆斯的第一条头条新闻可以追溯到15 岁那一年，当时他被送到集团下的悉尼《每日镜报》实习，却被父亲的对手《悉尼晨锋报》抓住了小辫子，报纸在显著位置刊登大幅照片，詹姆斯在新闻发布会上睡着了。
1991 年，詹姆斯进入哈佛大学。在校期间，相比于他选修的电影及历史专业课程，詹姆斯更醉心于为__哈佛的一份地下杂志《哈佛妙文》(Havard Lampoon)创作讽刺漫画。他于1995 年辍学，与同窗好友共同创立了一家嘻哈唱片公司Rawkus Record。
有很长一段时间，詹姆斯的业界形象都颇为不务正业。2003 年，年仅31 岁的詹姆斯出任新闻集团旗下英国天空广播公司CEO，不少股东当时认为他就是个靠着老爸庇佑以及裙带关系往上爬的二世祖。
后来人们才发现，作为一名商人，詹姆斯拥有不逊于父亲的洞察力和手腕。“精明，狡黠，不可一世”，并且藐视一切政府资助的媒体。2009 年8 月，詹姆斯曾在爱丁堡国际电视节上发表演讲，公开攻击BBC电视台以及英国通讯传播主管机构，“在任何传媒市场，诸如BBC 这样政府资助的媒体存在有损新闻的独立以及多元化，不利于民主社会。”此番言论与20年前他的父亲在同样的场合发表的演讲如出一辙。
与依靠纸媒发家的父亲不同，詹姆斯更钟情电视及娱乐业务。詹姆斯一直是新闻集团内最积极开拓电子媒体的大将，新闻集团的网络业务从上世纪90 年代开始，当时詹姆斯是集团内负责此块业务的总裁。2003 年，当第一波互联网泡沫开始破灭，他选择移居香港。在他的指挥下，星空电视很快将业务从单纯的付费电视拓展至更有发展空间的宽带和电话业务。
虽然对公有媒体恨之入骨，但这并不影响詹姆斯在英国政界混得如鱼得水。有不愿透露姓名的英国报业人士曾表示，凭借高明的交际手腕，詹姆斯和多名英国重要政客交往甚密，包括现任英国首相卡梅伦，“他比首相夫人还要容易见到首相”。
在新闻集团内部，关于这位太子爷的小道消息很多，比如他要求定制桌腿加高的办公桌，为了方便他站着打电脑。许多同事都承认有点怕他，“他可以在电视采访中显得和善且文质彬彬，但在办公室里他是个可怕的人。”同事们还给这位太子爷取了一个绰号，“达斯·韦德”(编注：星球大战中的反面人物，善于利用皇帝的宠信，以恐惧和威胁统治星球)。
詹姆斯似乎十分享受自己能给人带来恐惧感，他甚至还在伦敦办公室门口安放了一个达斯·韦德的模型，“当他在办公室时，我们甚至还能听到达斯·韦德的音乐。”有同事透露。
分崩离析的权力网
“他是非常聪明的生意人，但是如果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新闻人，你必须对这一行有激情，必须发自内心地热爱报纸，显然这些都是(詹姆斯)欠缺的。”新闻集团的竞争对手之一、英国电讯传媒集团前CEO 杰里米·迪兹曾这样评论。这种看法正好印证了业界的担忧，很多人开始臆测，一旦这位不怎么热爱报纸的太子登基，新闻集团内部的传统纸媒应当何去何从？
一些英国媒体认为，作为目前公认的默多克家族传媒帝国的下一任掌门人，詹姆斯对传统纸媒的态度或许可以从这次“窃听”丑闻中窥见一斑。7 月，当“窃听”丑闻爆出，恰逢集团收购英国天空广播其余61% 股份的谈判进入关键时刻，詹姆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宣布，关闭旗下已经拥有168 年历史的英国第一小报，这被认为是一个弃车保帅的决策。
但事态并未随之好转。7 月14 日，新闻集团对外宣布放弃收购英国天空广播。集团当天通过官方网站发表了一篇措辞谨慎的声明，声明引述集团首席运营官切斯·凯里的话说，虽然有关计划对收购双方都有利，“目前的气氛已经不适于集团推进收购计划”。紧接着，英国天空广播主要股东开始“逼宫”，要求詹姆斯辞去英国天空广播董事会主席。
在“窃听门”被曝光之前，默多克家族在英国政界具有重要的影响力。最显著的例子是，在上一次的英国大选中，当时，控制着英国众多报纸的默多克家族在支持了三届英国工党领导人后，决定让旗下报纸支持保守党的卡梅伦。分析人士认为，默多克的支持对卡梅伦的当选起到很大作用。1997 年，默多克家族曾用同样的方式帮助过前首相布莱尔。2010 年5 月，卡梅伦就任英国首相的当天，默多克父子便造访了首相官邸。
“ 这是默多克家族遇到过的最严重的政治和商业危机，” 英国市调公司恩德斯集团(EndersA nalysis R esea rch G roup)首席执行官克莱尔·恩德斯评论说，“ 詹姆斯在处理类似危机方面几乎是没有经验的。默多克家族统治的庞大媒体集团在英国政治圈一向拥有极大的权势，现在，当一切都变得不一样时，无论是詹姆斯还是集团的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除了在英国四面楚歌外，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新闻集团也面临调查。日前，美国参议院商业委员会主席洛克菲勒呼吁对新闻集团事件展开调查，以了解集团的窃听目标是否也包括媒体、公民。此前据美国媒体报道，《世界新闻报》曾向纽约警察开价收买“9·11”恐怖袭击死难者的电话记录。几年前将总部搬迁至纽约的新闻集团目前旗下拥有包括福克斯电视台、《华尔街日报》、《纽约邮报》等数家美国重要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