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与“棒杀”
——客观认识范曾艺术思想成就
朱彦民
近来,关于范曾先生的一场官司,引来了诸多人的口诛笔伐。笔者不想对官司的是是非非做评说,只想提请批评者注意,正常的艺术批评,既要警惕“捧杀”,也要避免“棒杀”。由对一场官司不同认识,进而全盘否定范曾先生的艺术实践和成就,恐怕总不很妥帖吧?
范曾是一位什么样的艺术家呢?请容许我谈一点个人的粗浅看法——
近期研读范曾先生的有关论著,常常为范先生精深渊雅的艺术思想所感染,不时为之拊掌赞叹、击节叫好。这些艺术思想,非专论的高头讲章,而是像散金碎银星布于萋萋芳草一般。这恐怕是与范先生治学为文的独特风格有关。于是曾经生念,对范先生的艺术思想作一钩稽索隐的工作,使其聚为一处,使读者能以提纲挈领,见其全豹。然而要全面而深入地探究其博大精深的艺术思想,委实是一个颇为不小的学术工程。限于时间、精力和能力,以及视野所及的范先生有关论著,在此只能粗浅地谈谈范曾先生艺术思想中的最主要方面——天人观或天道观。
综括范先生艺术思想,既有技术层面的对于某些具体艺术语言的把握,对某些具体艺术美的认知;也有对整个艺术史的回顾追溯与判断,对艺术理论体系的重建,对艺术观念和审美范畴的思索与追寻。而近些年来,范先生所关注、思索的问题,似乎有超越文化艺术本身的趋势和倾向,他对精神文化和物质文明所赖以生存的自然世界和人文环境、对宇宙秩序、对地球生命、对天地大美、对人类命运、对世界和平、对未来前景等课题进行入木三分的思考,从而提出了一些振聋发聩、批判意味较强的理念和观点。这些可以称之为其艺术思想中的天人观或天道观。
譬如,范先生这些年来所撰写发表的《沙尘,我奉上永恒的诅咒》、《警世钟——写在世纪末》、《现代人文主义精神的本质》、《电脑与灵智》、《世界、美、我的艺术》、《我的美学提纲》、《秩序,大美的所在》、《大美之大》、《大丈夫之词》、《伟大的启示录》、《诗意的裁判》、《勿忘众芳之所在——论二十世纪美的误区和古典主义的回归》、《老子心解》、《庄子心解》、《庄子显灵记》等等大块文章,都是属于这一方面的文字。这其中,有对人类多舛命运之哀叹,有对自然环境恶化之呼号,有对人文精神丧失的呐喊,有对科技破坏生态的讼诫,有对电脑影响灵智的警策,有对世人审美误区的揭露,有对建立和谐大美之倡导,有对异类和平相处的期盼,有对回归古典意蕴的建构。
仅以近年来的画展为例。除了过去范先生常用的题材如英雄豪杰、名臣贤吏、古哲先圣、文人墨客、高僧大德、鸿儒硕学等历史人物外,展品中更增加了不少的人与自然相亲、人与异类相睦的内容,如《万物相亲》、《天鹅之歌》、《神象礼佛》、《我有嘉宾》、《亦有所待》、《北海秋阳》、《天籁藏道》、《栏边童趣》、《山君闻道图》、《顽牛狡童图》、《相鼠有皮图》、《适合归来图》、《鸡犬之声相闻》、《顺其自然图》、《共沐醇和图》、《犊不我听图》、《入眼无非生机》等等。在这些画面中,人只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动物也是灵界家族的成员,人兽相处,共沐祥和,一派熙熙然上古洪荒时代的和谐景象。这表明在范先生回归古典的艺术理论之外,在其宇宙观和天道观中,有了更为鲜明而突出的回归自然、万物相亲、天人合一等老庄道家思想的成分。
颇具现实意味的是,在范先生几年前的一些文字中,就针对中国乃至于世界上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巧取豪夺;兄弟间的利益纷争,互为参商;民众心灵的日趋孤寂,人际关系的“沙漠化”,甚至兵戎相见,流血杀戮,范先生感到痛心疾首,有感而发,明确提出了“和谐”的口号,表示了对艺术秩序、自然规律的尊重,对讲信修睦、大同世界的向往。如《沙尘,我奉上永久的诅咒》、《警世钟——写在世纪末》、《现代人文主义精神的本质》、《世界、美、我的艺术》、《诗意的裁判》、《勿忘众芳之所在——论二十世纪美的误区和古典主义的回归》等。
我们固然可以把这些看作是范先生个人的艺术观念,但是环顾艺坛,真假莫辨,良莠不齐,甚至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这些颇具深度的艺术思想和批判时弊的人文精神,更应该是指导和规范整个时代文化艺术活动的纲领和灵魂。
范先生艺术思想中的这些天人观或天道观,直继先秦道家天地大美、万物和谐、顺其自然的老庄思想观念,并有机地融入了儒家关切时事、注重人文关怀的精神内涵,两者之亲和相得益彰,接洽处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可循,自然而然。
这些思想与精神,成为了近年范先生艺术思索的重点,也是范先生艺术之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