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泽征尔，还有斋藤音乐节

　　11年前同样凉爽的秋天，小泽征尔携手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访华。在问及谁是当今最伟大指挥时，老罗曾风趣地指了指小泽，说因为比他好的已经上了天堂。幽默之外却充满了一种承上启下的胸襟与使命。那次来访是行业交流性质，这次斋藤纪念管弦乐团的演出无异于一场新的见证。

　　本着教育和发展古典音乐的初衷，斋藤纪念管弦乐团1984年成立，成员主要由桐朋音乐学院的师生和活跃在国际舞台的日本演奏家组成，至今已成为日本文化层面“脱亚入欧”的代表。1989年乐团开始为环球古典（原PHILIPS CLASSICS）录制勃拉姆斯、巴托克、贝多芬、舒伯特、斯特拉文斯基、奥乃格、普朗克、柏辽兹、马勒等一系列唱片，被留声机杂志评为全球20支最好的管弦乐团之一，也是亚洲唯一入选的管弦乐团。

　　2011年9月1日斋藤纪念管弦乐团抵京首场演出巴托克的歌剧《蓝胡子城堡》，虽然“精神领袖”小泽征尔因病缺席，却在客观上呈现了乐团的真实实力。

　　不知是否为了表达关切之意，堪称音乐会最短的上半场里，乐团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幻想、忧伤的柴氏童话诠释得凝重而紧张，弦乐的力度如同拧毛巾一般暗暗使劲。指挥台上空无一人，全体黑色衬衣的演奏员们在乐章间安静得像一个人，耐心等待迟到的每一个观众完全坐好再开弓，就像大地震中即使领一瓶矿泉水也一丝不苟地排队。可以说这部作品的演绎缺少说服力，但是表现力却令我大加期待。

　　《蓝胡子城堡》果然拿出了一流水准和显著特色。这部寓言色彩突出的歌剧没有丰富的情节却扣人心弦。歌唱、乐队和舞美设计体现了瓦格纳之后“整体艺术”的观念。巴托克甚至有意不发展旋律，将注意力聚焦于心理世界的挖掘，因此从始至终都仿佛阅读《失明症漫记》让观众保持着好奇心与思索。两位独唱马蒂亚斯·戈恩（公爵）、艾莲娜·齐特科娃（公爵妻子尤迪特）都准确把握住了角色一阴一阳但同样贪婪的心态，公爵不断地警告开门的风险吊起胃口，尤迪特则不断地索取钥匙要打开全部七道门。斋藤版的舞美设计与歌唱和乐队相映成趣。七道门既可以镜像也可以透视，通过灯光的变化，舞蹈演员以忍者的姿态展现每道门的秘密。打开第五道门时，管弦乐齐奏，七道折门从中断开。这是蓝胡子的广阔领地，斋藤版以明亮的远景寓言无穷无尽的田野、森林与重山。尤迪特问：空中的云彩为什么像血一样红？蓝胡子告诉尤迪特，这一切都属于你，别再打开最后的两道门。那一刻的耀眼让我恍惚感到了这支日系乐团将上演瓦格纳歌剧的不凡想象力。尤迪特最终不可抑制地打开第七道门，就像电影《第九道门》的结局，执着地为漆黑所吞没。

　　尾随人群出场时，我听到身边的观众还在互相议论尤迪特为什么那样冒险，这可是头一回我觉得歌剧像电影、话剧一样引发了反思。那么更令我回味的是斋藤纪念管弦乐团所传递的艺术规律：好的创作便是更多的可能性，如同每一次夜幕降临。

　　□寇焱（北京 乐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