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李佳杰报道
73岁的樊锦诗早过了隐退的年纪,却依然扛着敦煌保护的大旗,近半个世纪的戈壁大漠风沙已将质朴、坚韧揉进了这位江南女性的内心。为出席今天下午在松江大学城举办的敦煌艺术主题讲座,昨晚樊锦诗风尘仆仆地从敦煌飞抵上海,竟也顾不上昨天下午的敦煌艺术展开幕仪式,如此仓促,老太太却一脸淡定,“院里还有很多工作”。
48年,恍如昨天
48年前的那个夏天,刚从北京大学考古系毕业的樊锦诗,背着大大的双肩包,头戴草帽,坐了两天三夜的火车来到敦煌的时候,她还是一个25岁的姑娘。记忆中的那个场景而今已化成了敦煌研究院里那座取名《青春》的雕像,每天上下班路过此地,樊锦诗总能看到25岁的自己,总觉得一切恍如昨天。
1962年,樊锦诗经学校安排来到当时的敦煌文物研究所实习。实习结束后,敦煌文物研究所向学校要人,樊锦诗成为了学校分配给研究所的两名同学之一。樊锦诗表示当时青年人的主流价值观就是报效祖国、服从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因此当时她并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了。
但樊锦诗父母对此却持反对态度,还特地给学校写了一封信,最后还是被执拗的樊锦诗扣了下来,“家里倒也不是说反对,只是对学校说,这个女孩子身体不太好,希望照顾照顾,不要分配去敦煌。我就把信给捏了,因为我已经表过态了,‘服从国家分配’,怎么能真到那个时候就‘掉链子’了呢? ”
当时一脸天真的樊锦诗还宽慰家人说,学校答应三年以后让其他毕业生将她替换回来,谁知后来几个“三年”都没人管,一待就待到了今天。
“我现在还是个老天真,也有人说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觉得想那么多干啥呀,一天里那么多算计太烦,就这样吧”。对于当初的选择,纵有许多意料之外,樊锦诗都已淡然。
敦煌,永不消失
敦煌莫高窟自发现以来一直受到自然环境破坏和洞窟本体老化的“双重威胁”。包括山体裂隙、风沙侵蚀、旅游破坏等众多因素都在使得这座旷世艺术宝库日益老化。“对这种老化的趋势,我们只能加以延缓,而不能逆转”,但樊锦诗更反对“关起门来搞保护”的保守思路,“人们应该享受这一珍贵而优秀的文化遗产。 ”
2003年全国两会上,樊锦诗联名其他委员提交了一份提案,最终促成了巨额投资的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而今,一个全新的“数字敦煌”正向人们走来,敦煌研究院当之无愧成为世界敦煌学的研究中心,“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国外”的说法永远地成为了历史。
樊锦诗介绍说,自上世纪90年代,敦煌研究院就已经开始对莫高窟进行“数字化存储”,目标是每一幅壁画、每一尊雕塑都要有一个数字档案。 “有些壁画我们自认为保护得很好,但对比几十年前的照片,就发现还是有很大程度的损坏”。而现在通过数字档案及计算机技术将壁画进行色彩还原,就能让一些壁画以原本的鲜艳面貌示人。
“数字敦煌”的意义还不仅限于永久保存,同时它还能解决旅游开放和文化遗产保护的两难问题。樊锦诗透露,即将于2013年开放的敦煌数字展示中心里,游客可以欣赏到新拍摄的主题电影《梦幻敦煌》,在这段大约20钟的莫高窟壁画360度数字展示中,游客能“毫发毕现”地欣赏到莫高窟壁画的精美细节。而在欣赏完电影后,游客便可以有选择地参观部分洞窟,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人为因素对洞窟保护的影响。
落叶,留在大漠
当人们越来越多地把 “敦煌女儿”的头衔挂在樊锦诗的名字前,大家竟忘了她的真实出生——一位长于上海的杭州女子,当记者用上海话来试探一下老太太的故乡情结,她脱口便是纯正的乡音,“上海闲话,当然会讲咯! ”
每次踏上这片故土,樊锦诗脑海里便会闪过当年金陵中路的车水马龙。离开这座城市太久,记忆也变得模糊,有一次走在香港的街头,她突然觉得这眼前熟悉的骑楼像是回到了上海。
在敦煌生活的48年,几乎重新改造了樊锦诗。她回忆说,刚到敦煌的时候,每次回家探亲快结束时,心里总是酸酸的,很舍不得。而现在无论去哪儿,呆不了几天就急切地想回敦煌。“尤其是到了大城市,总觉得闹得慌。”
交谈间,老太太显得精神抖擞,但事实上,因长期生活在戈壁大漠中,恶劣的生活环境还是给樊锦诗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此前她已因反复发作的胆囊炎而进行了胆囊切除术。“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这一生已经很幸福了,有一个好爱人,又做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工作,只要还有一口气,我还是要留在敦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