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赵本山低俗作品不少 拿“外遇”说事不敢恭维

　　艺术大师应具有的品格

　　赵本山本是东北铁岭农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凭着表演天赋走红了当地二人转舞台，以后又涉足时尚的喜剧小品，渐渐有了点名声。平心而论，他的部分节目喜剧效果也确实不错，但低俗的作品也不少。《心病》《同桌的你》都是拿妻子的“外遇”说事，其趣味不敢恭维。诚然性关系的复杂化、性关系的混乱是伴随现代化而来较为普遍的负面现象，艺术家加以关注是理所当然的，渡边淳一不就是因为对现代人性关系的细致描写与深度思考而获得了国际声誉的吗？但喜剧小品因为它的形式局限，很难在它有限的出演时长中对之进行深度的透视，予人以正确的剖析，可见性关系的复杂化并不是小品最佳的题材。不宁惟是，为了制造笑料，此类小品对观众低俗的趣味还有较多的迎合。所以比较起来，我更喜欢陈佩斯、朱时茂当年演出的喜剧小品，后者更具有文化味。《吃面条》《主角与配角》、“陈小二系列”都属于无害的玩笑，无害的玩笑使人大笑之后会有快意的情绪释放，让人获得轻松的感觉，对于生活在节奏快、压力大的社会中的观众来说，确是一种有益有效的调适。陈、朱的小品也含有不少当代人物心态的刻画与表现，感觉颇有文化味。但要细究喜剧作品的文化味，我想很难说得清楚。对社会的认知、生活的智慧、确定的伦理规训等等，假如将复杂问题简单化，是否可以推断为笑过之后还可回味、获得启发。这可回味、得启发的因素就是文化了。美国人埃里克·布隆纳的《重申启蒙》论列了当代思想界各派学者对启蒙与进步的各种责难，但他坚持认为启蒙目标的合理性，他说：“启蒙运动的倡导者们寻求的是培养个体的道德自治(它超越既有传统)以及对理性的批评使用。这使他们将进步与拓展自由和发挥智识联系在一起。”我想我们有理由以此来要求艺术家，希望他们给这个时代提供的精神产品中包含这些因素。文化的稀缺是赵本山小品的一个问题。以赵的经历逆料，大约他对孔子、范仲淹应该有所了解，但若要再往中国文化的深层处追问，则很可能不甚了了了。不甚了了对于一般老百姓自然也没啥要紧，不影响他们过寻常的日子，但是对于一个向受众提供精神产品的艺术家来说，尽可能多地拥有本民族文化知识则是一个必备的条件。

　　文化安全理应包括弘扬本民族优秀文化传统，最大限度地挖掘文化艺术的启蒙潜能。在我看来，文化安全也应有内省的考虑。如果国人的文化娱乐全由赵本山代表的小品所把持，一色的东北腔，其中又多粗俗的东西，恐怕最后也会成为很大的问题。我不反对大众文化，但我又是文化多元化的支持者。《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儒林外史》与“三言两拍”并存，没有扬此抑彼，感觉才是文化发展的正道，才能真正满足各色人众的需要。大众文化的兴盛没有问题，但整个社会也不能是大众文化一家独大，有品位、有内涵、有深度的文化也应在我们这个社会的文化格局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文化安全与文化的多元发展是密不可分的。

　　中国的演艺事业历史悠久，原始期有巫歌巫舞，进入封建社会后乐府、勾栏薪火相传，北曲南戏，流派众多；演艺界涌现了众多杰出的才俊，关汉卿、汤显祖、徐渭、李渔、柳敬亭，声名远播，许多出自他们之手、艺术价值极高的曲目至今仍在传唱。改革开放后国内的演艺界本来也是很活跃的，即拿喜剧方面的情况来说吧，当侯宝林如日中天的时候，马三立、常宝华、马季也都是一时人杰，深得大众的喜欢。如今何以陷入缺节目、少新人、捉襟见肘的窘境？我想这与现今的传媒将宝完全押在某个个人身上有关，而赵本山又只是一个有着明显局限性的演艺家。这样独捧一人的演艺格局不独对其他有才华的演员是不公平的，也大不利于形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人说时势造英雄，信息化时代是大众传媒影响审美时尚，由此建构的文化格局其实蕴涵了极大的危险。

　　演员与表演艺术家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这也是我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赵本山出身农民，文化水平低，毋庸置疑，他能够走红舞台，说明文化水平低不足以影响他作为一个演员的前程；但是要成为一个艺术大师，这样的文化底子自然会影响他、限制他。侯宝林最初不过是前门天桥下的一个卖艺人，大字识不得几个，后来走南闯北，渐渐明白了事理，懂得了文化对于一个艺人的意义，遂发愤读书、钻研，随时向人请教，孜孜以求，终于实现了蝉蜕，成了相声界的一代宗师。就拿他的脍炙人口的相声《戏剧与方言》来说吧，且不说作品对各地人文风情及心态的传神表现，即以其对各地方言的研究便是一件非常专业的工作。正是因为拥有深厚的文化学养才使侯宝林能够驾轻就熟，将一个本来极具文化哲理意味、并不适合相声表演的题材处理成雅俗共赏、让人忍俊不禁的喜剧小品。《关公战秦琼》融历史文化与社会批判于一体，也是大师级的杰作。侯宝林之外，马季、新凤霞不也是在表演事业上成名之后发愤读书，使自己获得了极大的提高，而这种提高也使其演艺事业水涨船高、如虎添翼，获得了新的提升。所以，我希望赵本山能够在办学校带徒弟、买飞机做广告之外抽空读点书，充实自己提高自己，大器晚成，这样的付出必会有丰厚的报偿。当然，人家如果不想读书也不打紧，不读书也照样是演艺界呼风唤雨的大腕，也不会因此影响人家已经达到天文数字的出场费。

　　艺术大师大多德艺双馨，他们珍惜自己在演艺活动中积累起来的名声，作为公众人物也深谙自己的社会责任。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演艺活动虽然是商业活动，是牟利的。但在艺术大师眼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金钱面前他们知所进退，秉持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原则。梅兰芳在日据时代蓄须明志，拒绝为日伪演出，显示出令人钦敬的民族气节。今日演艺界有不少演艺人员卷进非法广告敛财的传闻，事情曝光后当事人声名狼藉。这里的根本问题就是经不住利诱的考验，在金钱面前丧失了良知。大师们的节操往往在事关国家、民族的重大问题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新中国成立之初，中国面临当时最大的帝国主义的威胁，为了保卫世界和平和民族独立不得不出兵朝鲜，用劣势装备抗击武装到牙齿的美国军队。豫剧大师常香玉当仁不让，用演出收入捐献战机，在海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样的大师风范让人肃然起敬。

　　低调、内敛也是大师们的基本品德。艺术大师是社会关注的焦点，但我感觉那些能够被人尊为大师的艺术家除了追求艺术上的精益求精外，从不刻意制造艺术之外的新闻。什么移情别恋啦，什么炫富斗富啦，什么仗势欺人啦，都与他们无关。反倒是热心照顾别人、关心同行、提携后学，常为人们津津乐道。(庄锡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