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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后的马帮女锅头:有个愿望是让孙子上大学

2011年11月11日 16:03 来源:新民晚报 参与互动(0)  【字体:↑大 ↓小
中国最后的马帮女锅头:有个愿望是让孙子上大学
嘎达娜是全国唯一的“女锅头”
小东在奶奶背上长大
嘎达娜的新的工作是为来这里步行旅游的当“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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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达娜:云南马帮最后的女马锅头

  王成 潘倩

  马帮,本来就是历史和自然的独特产物,嘎达娜干的是男人的活。一个女赶马人,中国最后的国营马帮女马锅头,用她自己的眼睛来看自己的生活,也正在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来维护自己的生活。眼下,嘎达娜每天期盼着有人来找她赶马,因为她想为孙子挣点读书所需的费用。

  1  咬牙当上马锅头

  当村庄里的鸡开始啼叫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贡山,这个数万人口的小县被一场大雾笼罩着。县城里,有一条旧得发黑的街道,叫做马帮路,当年,进入独龙江的马帮就是从这里出发,驮着盐、大米、衣服和鞋子出发的。嘎达娜牵着3岁的孙子小东走过来,她拉了拉军绿色的帽子,远远就绽开笑容。

  嘎达娜是藏族人,生在云南省贡山县迪麻洛村公所白汉洛村,她已赶马近30年。她是至今为止中国唯一跑马帮的女人。马帮的头儿也叫“锅头”,不但要照顾整个马队,还要掌管全队的伙食分配,所以叫“锅头”。嘎达娜成了马帮的“锅头”,也是全国唯一的“女锅头”。

  在嘎达娜的家乡,一个仅有4000多人口的少数民族——独龙族,生活在大山深处,道路不通,物资贫乏。从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国家为了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多时靠500多匹骡马,“性质”为国营的“国家马帮”,每年运送600吨左右的粮食和其他生产、生活物资进入独龙江流域,以救济独龙族兄弟。

  这毕竟是一条很不容易的道路。三江并流地区的村村寨寨,由于山路遥远崎岖,凡是有能力的人家,都要养上一两匹骡马,农忙时帮着驮运粪肥到分散得很远的山地里,秋收再把庄稼驮回家里。到了农闲的时节,村寨里的青壮年又邀约在一块,将各自的骡马凑成马帮,选举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人作为“锅头”,活跃在条条山路上。他们遇山翻山,逢水过水,将各种货物运到汽车到不了的地方,满足偏远山民的生活需求,同时将山里的物产运送到外面,或到有集市的地方进行交易。能做这份工作的人需要非同寻常的勇敢和毅力。

  当年嘎达娜主动要求加入马帮,她跑得很好,近100公里的路程,要翻4座大山。男人们一年跑14趟,她跑15趟。那一年“公路局”奖给她两头骡子,嘎达娜把这两匹骡子交给丈夫赶,自己在家生孩子、打奶子。那一年下来,丈夫只拿回来7块钱,村上人都笑了,于是嘎达娜的丈夫有了“七块”的外号。

  三江并流地区恶劣的气候为马帮运输增加了许多艰难困苦。那一带气候变化无常,雨雪说来就来,几乎无法作任何准确的预报,而且气候差异特别大,在河谷里酷热难当,而在高山上则可能寒风刺骨,这样的天气使人和骡马极难适应,很容易生病,甚至失去生命。如果碰上连日下雨,简易的人马驿道的许多路段就会坍塌,或为大水淹没,沿途的大小桥梁更是雨一大就给冲走了;下雨时高山垭口上的气候也会变得格外寒冷,这时再翻山的话,就十分危险。

  有一次,嘎达娜的马走失了,他们心痛着一路寻找,才终于在早晨把马给找回来:“因为太苦了,马会逃走,它们一般会选择通向县城方向的道路,那里的道路更平坦一些。”艰苦的道路能让本性忠诚的马都“背叛”,人也一样会更软弱。有一年大雪封山,嘎达娜的丈夫半年多都没有消息,等雪融化河开后,“坏消息”也随着河水传来,嘎达娜赶到那个山里的小村子,“传言”被证实了,丈夫已经住在那里,娶起新妇。拿来离婚证书,财产分一半、孩子分一半。嘎达娜说,财产你随便,孩子一个也不给。为了养家糊口,嘎达娜又重新赶起马帮,因为这种工作虽然累,收入还是比较高的。那一年嘎达娜26岁,家里有3个儿子和1个女儿。

  从白汉洛村出发经过一片墓园,天微微地下着雨,嘎达娜的声音很低,“我的姑娘就睡在那里。”“那一年她14岁,长得漂亮极了。有一天我带着她下山,到县城的市集卖牛,晚上我去城外的马帮驻扎地过夜,把她送到我阿妈家里。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她的尸体在路边被发现。有人强奸未遂,就杀了她。”那段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记得不停地喝酒,酩酊大醉,然后和赶马人们聚在一起赌博。

  2  驮上普洱去北京

  2005年,嘎达娜接到了一生中路程最远的一个活儿——她要赶着马把茶叶从怒江峡谷,步行运到首都北京义卖为希望工程募款,全程4100多公里,一路山高路险谷深,天气异常多变,困难超乎常人的想象。嘎达娜是这支马帮里唯一的女人,出发以后,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大家始终能听到她欢快的歌声和爽朗的笑声,生性自由奔放的她已经很久没过这样的日子了。

  这支由120匹马、43个人组成的马帮是5月1日从云南普洱县城出发的,他们要经过大约5个月的步行,跨越云南、四川、陕西、山西、河北,到达北京。而此前有历史记载的,云南马帮最后一次驮茶进京是在1839年,所以嘎达娜和她的同伴们将是166年中唯一一批从云南运茶到北京的马帮。

  这次进京的马帮由6支马队组成,嘎达娜是其中贡山马队的马锅头,也是6位马锅头里唯一的女性。嘎达娜曾经为了要不要接下这趟遥远的旅程犹豫了很久。嘎达娜的大儿媳马上要生孩子了,她想让自己的小孙子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也想看看一直向往的首都北京。

  5月10日,嘎达娜他们进入地处哀牢山腹地的沅江河谷,这里有火炉之称,对于这支来自寒冷地区的马帮来说,面临的第一关就是炎热、疾病的考验。果然,进入沅江河谷没几天,一匹马生病了。兽医用现代的方法,没有医治得了马的病,不到3个小时,马死了,马是赶马人的命根子,嘎达娜和同伴们,有一种无形的恐惧。

  嘎达娜开始为马帮里其他的骡马担心了。嘎达娜以前赶马为生的时候,家里最多有过7匹骡马,如今只剩下“花脚”和“虾脚”了,这两匹嘎达娜最心爱的骡马今年已经18岁了,这对于骡马来说是老年了,它们已经跟随嘎达娜15年,有一次赶马路上嘎达娜生病了,是“花脚”把她驮回了家里,救了她一命。对于嘎达娜来说,这两匹老骡马就像家人一样,恐怕它们出什么意外。

  在四川沐川县先锋乡河,赶马人终于可以敞开在河里洗上一个澡凉快凉快了。但是一次灾难正向赶马人逼近。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倾盆大雨使河水在10几分钟之内漫过了河堤。赶马人疯狂地催促着马帮快一点,否则水就越来越大了。100多匹马,40多个人,在黑夜和闪电之中突围着。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惊魂未定的马帮决定提前上路,赶快离开这危险地带。马帮遭遇的突然袭击,让赶马人谈水色变,整整一天之后,马帮离开了河堤,才停下来休息,一停下来,赶马人惦记的是马背上的茶叶。幸运的是,茶叶没有被淋湿。

  虽然,一路上大家一再小心,可意外还是接二连三,在双流县附近的铁路边,马帮突然与火车相遇,以前只在高山险谷中行走的马帮从来没有遇见过火车,这一下人和马都措手不及,第一次听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所有的马匹都惊了。要在方圆几公里的平坝里,找到四处溃逃的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大家找马的时候,火车又来了,在这里火车通行的密度非常大,常常只间隔几分钟,就有一列火车开过,几次过后,嘎达娜倒是有了防备火车的经验。

  为了尽快到达北京,8月26日,马帮冒雨行走在公路上,没想到一辆大客车,在陕西省黄陵县境内,因为雨天路滑,撞上了6位马锅头之一的杨自祥,一场车祸发生了。杨自祥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了。死亡来得猝不及防,在四川的时候,杨自祥还在教嘎达娜认字、对赶马歌,可到了陕西他就死了,嘎达娜想不通,一个马帮的人,大家一起出来,怎么就到不了北京呢。

  那一年10月14日,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首都北京。终于到北京了,如果不是有这次机会,他们就是卖掉房子卖掉牲口也来不起北京。5个半月,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些赶马人用脚步完成了166年来第一次从云南赶马运茶到北京的传奇旅途,沿途义卖茶叶募集资金400万元,用于在沿途所经过的省及马帮成员的家乡,建立希望小学。

  3  嘎达娜有个愿望

  嘎达娜90多岁的老母亲穿滚花边的蓝色藏袍,拄着拐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女儿。自从2005年运茶进京后,这位云南贡山县国营马帮惟一的女马锅头引起了人们的好奇,一些想领略三江地区风光的游客,直接找到她做高山导游。

  离开北京回到贡山,嘎达娜也再见不到大儿媳,她难产死了。而自从媳妇难产去世,大儿子阿古迪成天住在县城招待所,把孩子扔给嘎达娜,迷恋赌博,手气好时一下赢三万块,输得分文不剩也是常事。小县城的人们都是如此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女人们晚上聚在篮球场上绕着圆圈跳传统的舞蹈,男人们则爱在昏暗香艳的朗玛厅(藏式酒吧)喝酒,凌晨借着余兴再去赌一把。

  嘎达娜倒是很理解那种感受,人不是马,能永远埋着头,任劳任怨,从天明走到天黑,尤其在这个靠力气换生活的地方。只是她会心疼小东。他在奶奶背上长大,孩子始终不愿意叫嘎达娜奶奶,而是一直叫“妈妈”,因为他说,其他人有妈妈,因此他要像其他孩子一样有妈妈叫。

  如今,嘎达娜依然生活在贫困的生活中。1999年,云南怒江的独龙江公路正式开通,“最后的马帮”解散后,嘎达娜又找到了新的工作,为来这里步行旅游的当“向导”。至于未来,她只希望孙子以后好好读书,再上个大学。孙子梁小东已经到了读书的年龄,但嘎达娜拿不出钱。她的家山高路远,周围无学校,要送到几十公里外的学校读书。嘎达娜每天期盼着有人来找她赶马,也好为孙子挣点读书所需的费用。事实上,嘎达娜的孙子还分不清上大学和赶马的区别,但在嘎达娜看来,上大学远比赶马要有出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像嘎达娜这样赶了一辈子马的人却经常会很无奈,但是孩子们不一样,他们是贡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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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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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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