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漫画文本才能流行？
——谈漫画文本的审美性与市场化
作者：谭旭东
我国现代漫画家主要有两位：一是丰子恺，一是张乐平。近年来，我国漫画读物的流行，绕不过四个人：中国台湾的蔡志忠、朱德庸、几米，美国的吉姆·戴维斯。
漫画图书的出版一定要注意几个方面：一是要有主要形象的设计与表现，而且这个形象能让读者产生角色上的对应，能够引发读者的想象力；二要有故事，有叙述的连续性，没有故事的连续性就很难被拍成电影、电视和动漫；三是图画和文字要保持统一的风格。
漫画文本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漫画，二是漫画文字。漫画与其他的绘画是不一样的，至今中国传统的画论和西方画论都没有对漫画的一个很好的论述和解读，尤其是对漫画审美特征的一个具体描述。《西方画论辑要》中，就没有发现关于漫画的美学观点，因为漫画在西方绘画里是不入流的，尤其是现代西方绘画艺术里没有漫画这个门类，不过，很多画家却有漫画的经历，甚至很多中国传统画派的作品，都有漫画的成分。西方漫画和中国漫画大体有两类：一是时政类的漫画，一般针对时事政治进行讽刺和揭露，与报纸上的政论文互相映衬，提升读者对政治人事和事件的认识，同时也起到一定的娱乐作用。二是生活类漫画，一般刊登在生活类杂志上，主要针对生活中的问题，以细节化的方式来娱乐读者，比如说，美国的生活漫画就刊登在《星期六》《读者》这样的杂志上，具有娱乐性、消遣性。
虽然漫画长期以来是依附于报纸和杂志生存的，但漫画图书的大众化和市场化又是不可忽视的，而且它的市场化有很多好的先例。比如说，美国兰登书屋最畅销的系列图画书“贝贝熊系列”，几年前新疆青少年出版社已经引进出版了好几个系列，它的作者最早就是画漫画的，可见漫画还是大众艺术，主要是刊登在报刊，调节气氛，活跃版面，一般的纯艺术杂志是看不上的。我国现代漫画家主要有两位：一是丰子恺，一是张乐平。还有一个叶浅予，影响也比较大，不过他在国画领域里成就更大，不如丰子恺和张乐平受儿童读者欢迎。丰子恺的漫画有人说是受到了日本漫画的影响，其实不然，如果到了浙江宁波、绍兴等地的乡村，就知道了浙江乡村的木刻和版画，就是丰子恺的漫画这个样子，可见他是完全的中国漫画学派，而且是浙江乡村版画木雕的风格。丰子恺和张乐平的漫画主要不是因为报纸或杂志而受到欢迎，而是因为变成了图书才家喻户晓。
近年来，我国漫画读物的流行，绕不过四个人：一是中国台湾的蔡志忠，他以老子、庄子等古典题材来画漫画，风靡一时，也迎合了对传统回归的文化心理。二是中国台湾的朱德庸，他的漫画是以现代生活为题材的，反映时尚生活。他的代表作《粉红女郎》《涩女郎》《双响炮》等作品轰动一时，还被拍成了电视连续剧，其中的万人迷、结婚狂等人物形象家喻户晓，特别典型地表现了现代都市人的生存状态。现在《绝对小孩》系列也是反响很大。他真正站在儿童的立场上表现儿童，真实地再现儿童的世界，并和成人世界相对比，赞美了儿童世界的天真烂漫、纯正无邪。这种漫画作品不仅获得了儿童的认可，也赢得了成人的青睐。三是中国台湾的几米，他的《听几米唱歌》《我不是完美小孩》等漫画主要是个人化的，或者说是艺术化的漫画，主要是反映个人的心理、焦虑，具有心灵鸡汤的味道。四是美国的吉姆·戴维斯，他的《加菲猫》系列漫画可以说是风靡中国，在全世界也占有巨大的市场。此外，比利时的漫画家埃尔热的《丁丁历险记》和台湾漫画家熬幼祥的漫画《乌龙院》，它们属于系列漫画，发行量很大，在中国少儿读者中也很受欢迎。
漫画的审美性要素
他们的漫画为什么在中国有那么大的市场，为何如此受读者欢迎呢？我想原因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幽默和夸张。漫画无论图画还是文字都要幽默，而且要用夸张的表现手法，所以从线条上和色彩上，都要突破一般绘画的风格，用出人意料但又符合事理逻辑的线条和色彩来表现形象，来传达意义。日常生活是平淡而又琐碎的，对大多数人而言乏善可陈，漫画作品源于日常生活，但是作者将日常生活荒诞化、幽默化，将真实感与幽默感融为一体，延伸了读者的想象力，超越了日常生活。如几米的漫画《我不是完美小孩》，里面的小女孩形象就很夸张，头大大的，头发和表情等也很夸张，在构图和用色方面也借鉴了版画的表现手法，因此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朱德庸的《绝对小孩》里，不但图画的形象、动作夸张，语言也很夸张和幽默。当然，丰子恺的漫画很多人认为不是很幽默，也不是很夸张，用笔很质朴，主要是以生活化和民间性而赢得读者，再加上丰子恺当时和叶圣陶他们关系好，因此编民国语文教材时，请他来插图，于是就家喻户晓，成为现代漫画经典艺术家了，不过，仔细一读，会发现丰子恺的漫画有内在的幽默性。
二、给读者审美惊奇感、思想震撼力。这是漫画艺术的根本，也是漫画靠内涵取胜的秘诀。如几米的《听几米唱歌》就让读者产生了一种对漫画的全新看法，它既有诗情画意，又有人生哲理，还保留了漫画的讽刺性与幽默性。如朱德庸的《绝对小孩》以四五幅漫画就能讲述一个故事，还能传达作者对生活、对世界的思考。而且它能够让成人读者产生惊奇感：原来孩子是这样看待世界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悲伤、苦恼和快乐，他们有丰富的世界。一般的漫画作者给读者的惊奇感会很短暂，但优秀的漫画家给读者留下的将是长久的惊奇感和震撼力。
三、体现漫画家的智慧。一幅漫画作品只带来笑声是远远不够的，这只是浅层的阅读快感。优秀的漫画作品必须要融合漫画家对生活的理解，对世界的思考，而且这种理解和思考必须要唤起读者的共鸣，引发读者的思考。比如在《完美的世界没有绝对》中，作者这样写道，“世界虽然没有大大的完美，却仍有小小细细碎碎的完美，累积所有细细碎碎的小完美，最后就会慢慢慢接近大大的完美。”这就是整部作品的中心，无论作者通过多么夸张，多么荒诞，多么变形，多么滑稽的手段，他最终都要为读者贡献智慧的思考，这种智慧和作品相得益彰，彼此融合而非彼此分离。
四、漫画还要有主要形象的塑造。没有主要形象，漫画就是零碎的，就像是散落的珠子，就串不起故事，也串不起主题，因此形象的突出和个性风格是系列漫画创作的关键。朱德庸的《绝对小孩子》里，就有披头、五毛、讨厌、宝儿、比赛小子和贵族妞等几个令人难忘的主要形象，整个漫画的叙事都是围绕他们展开，而且紧紧地联系儿童的生活，切入儿童的心灵世界。我们看美国著名夫妻档童书作家和漫画家——斯坦夫妻创作的《贝贝熊》系列时，就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无论是熊爸爸、熊妈妈，还是熊哥哥、熊妹妹，每个人物形象都有自己的特征，而且在每个故事中，这种特征都是前后一致、符合生活真实的。比如，熊爸爸和熊妈妈都爱孩子，但是熊爸爸的爱粗犷，熊妈妈的爱细致。就像苏斯博士所说的：“任何一个故事一定要有打动人心的形象，如果打动不了作者自己，就谈不到打动读者。”
五、好的漫画还有好的文字。一般来说，好的漫画是缺少不了文字的，有时候一幅漫画给读者惊奇，让读者深思，就是因为上面的一句话启发了读者。优秀的漫画能够让读者把画面与文字紧密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一个完整的认识，并且能够感受到漫画里的叙事和漫画里融入的观点与思想。读朱德庸的漫画，里面的文字特别简练，有时候就是一个感叹词，但整个系列的故事就完整鲜活地叙述出来，而且情感和思想也纷纷呈现。读几米的漫画，读者更能发现，如果没有了文字，那么他的漫画几乎就不可读了。有人把几米的漫画当作绘本来读，也就是因为几米的漫画有了现代绘本的美学特征，是图与文不可分的文本。
漫画如何市场化
以上几个方面只是对漫画文本的审美性的思考。那么，漫画读物如何市场化？不能简单说，现在是个读图的时代，人们会喜欢漫画。我想，漫画要拥有更多的读者，无非靠的就是它的审美性。如果没有审美性，漫画不可能有阅读价值，有思想吸引力和娱乐效果。但漫画图书的出版，我感觉还是要系列化，而一个很好的系列的创作，一定要注意几个方面：一是要有主要形象的设计与表现，而且这个形象能让读者产生角色上的对应，能够引发读者的想象力；二要有故事，有叙述的连续性，没有故事的连续性就很难被拍成电影、电视和动漫；三是图画和文字要保持统一的风格，没有统一的风格，漫画家的创作就难以培养固定的大批的读者。另外，如果漫画要占领儿童读物市场，还需要漫画系列的创作者考虑儿童的接受心理，要理解儿童，能够赢得童心的呼应。因此，漫画家的读者意识也很重要。
总之，漫画作为一种新的艺术品种，漫画图书作为一种新的读物，要真正市场化，还要走很长的路。漫画艺术家要有多方面的素质，有多方面的探索，才可能创作出像蔡志忠、朱德庸、几米和吉姆·戴维斯等那样优秀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