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艳津子:我的作品要具有唯一性
作者:高艳鸽
高艳津子,这是个中国人的名字,它很容易让人过目难忘。作为北京现代舞团的创团舞者、艺术总监,十几年来,她带着她的现代舞作品和舞团的演员们到世界各国巡演,当年和她一起创团的几个人如今已全都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作为中国的现代舞创作者,她多次为国外重要艺术节创作委约作品,多部作品在国际上获奖。有人称她是“具有灵性的舞蹈家”,她说,这种灵性怎么体现、来自于哪里,自己也说不出来,“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来,才会是灵性的。”12月6日,她和加拿大文蔚舞团艺术总监王文蔚合作创作的现代舞剧《彼·岸》将登陆国家大剧院,这部作品对于她的一个重要意义是,“作为创作者,在创作中经历了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
《彼·岸》:截然不同的风格
现代舞剧《彼·岸》由北京现代舞团和加拿大文蔚现代舞团联合打造,这次合作也尝试了一种独特的创作方式,即在同一主题的前提下,相互为对方舞团创排舞蹈,然后合并为一部作品。该作品在加拿大巡演时,上半场为高艳津子为两团舞者共同创作的《东游》,下半场是王文蔚为北京现代舞团创作的《陌生人》。高艳津子告诉记者,即将登陆国家大剧院的这场演出,会根据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进行调整,将上下场的顺序颠倒一下,“因为《陌生人》的结尾没有结束感,给人的感觉是紧张,在西方,这种紧张感留给观众猜想的空间,他们会觉得很刺激;我的《东游》是有层次的,到最后是爬到山顶看到日出的感觉,这样的结尾中国观众会更容易理解和接受,而紧张感会让他们觉得没有看懂。”
对于用这种合作方式创作出来的作品,高艳津子表示,对她和王文蔚来说,“我们用了和自己文化背景不同的演员,对他们不了解的这种陌生和神秘感,使得这次的作品风格,和我们以往的截然不同。”“这种交换创作很不一样”。她说:“作为中方的创作者,我抛出的思考、想法,对演员的启发,都是带有一定的东方色彩的,而西方演员会用他们的思考和身体的状态,回答这些东方问题。”这些问题会勾起演员们的情感,用他们的情感去回答。比如,她曾问他们,你觉得水对于你的意义是什么?西方演员的回答让她诧异和惊喜——“水让我感觉自己很勇敢,因为我想到了暴风雨”,“水是我身体里的某一个空间,我一直在寻找它”。她表示,西方演员会把这种解读带进他们的动作艺术里。
我不想重复自己
近年来,高艳津子多次受邀为德国柏林艺术节、威尼斯双年展、新加坡艺术节等创作委约作品《觉》《三更雨·愿》《镜花水月》等,这些作品均受到西方观众的认可和欢迎。作为一名中国的现代舞创作者,她是如何做到的?
高艳津子从现代舞的精神内涵说起,“很多人认为现代舞来自西方,是西方舞种,其实这个观念并不完整。现代舞追求的是舞蹈的自由和解放,而不是特定的动作和风格。当这种精神自由被唤起的时候,它就属于全世界。”她表示,虽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但对于艺术来说,其表达的内在的情感对全世界的观众来说,接受起来是没有障碍的。“当他们被打动和感染时,他们的情感是一样的,所以好的作品没有国界,没有地域性。”
由此来分析自己作品受到西方观众认可的原因,高艳津子说:“我的作品来自我成长的地方,这些地方和我的生命相关,所以我很自信,也因此,当我表达的时候,西方观众会被这种有力量的生命体会所感动。”
从1999年的《界》获白俄罗斯国际现代舞编舞大赛最高大奖,到2006年《觉》被评为“2006年度意大利最佳演出”,十几年来高艳津子的作品获了不少奖项。她把这些成绩归因于自己的创作态度和定位,“我不希望把自己放在职业创作者的位置,因为如果职业就是创作,就会为创作而创作。”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好作品,如果她的作品没有唯一性价值,就是过剩产品。所以,她不想重复,只创作自己特别想创作的,“你自身的生命情感和审美,如果是别人没有看见过和理解过的,就有唯一性,就有价值。”也因此,她并不是个高产作家,一年或两年出一部作品,“但这里面凝聚了这一两年中我所有的心路历程和情感历程”。
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作为一种和民族民间舞、芭蕾舞相比,发挥的自由度更大的舞种,现代舞的创作会相对容易些吗?在高艳津子看来,这种自由度更大的艺术形式,处于两极状态,会比前两种容易,但要想做好又会最难。“每个人的日常动作都可以看作现代舞,所以它已经容易到连走路都可以是舞蹈动作,但要把它做好,让司空见惯的东西让人记住并被打动,决不是仅靠简单漂亮的动作就能完成的。”
她认为现代舞是跟观众很贴近的一种舞蹈。因为现代舞演员学习现代舞的过程,做的很多训练,都是为了天性解放,希望离朴素的生命更近,回归自我,用自身的自然和本真去表达情感。在她看来,民族民间舞和芭蕾舞,它们的创作过程是在修饰和堆砌,离原始的自然的东西很远。所以,“与其说现代舞是一种创新和前卫的舞种,不如说它是回归的舞种,因为它回到了舞蹈的本质。而这点也使它更容易得到观众的回应。”
今年8月,北京现代舞团的舞剧《问香》在天桥剧场演出,高艳津子当时表示,她希望借此将边缘化的现代舞艺术进入更多观众视野,也就此开启严肃的现代舞艺术走向市场的救赎之路。十几年来,作为民办的现代舞团,北京现代舞团的存活并不易。“没有国家资助,完全靠我们自己跳舞和国外巡演来生存,压力很大。”她说。她也欣慰这些年的有所改观,“以前很多人不知道这个舞团,现在越来越多人知道它了。”她希望观众对现代舞的观念会发生改变,“它不是一直被认为的那样,是小众的,边缘的,个性和自我的。当一部现代舞作品表达着对生命哲学的思考和现实社会状态时,其实和很多人有关,他们就会去看,有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