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多方历代匾额“安家”于私人博物馆,在坚守传统文化公益事业的洪涛手中——
遗珍垂悬
摄影撰文/本报记者 谢震霖
匾额是中国传统建筑的独特符号,它与附着的建筑珠璧交辉。然而,随着近百年来无数古建筑的消亡,匾额纷纷沦为“无根之木”的散件。目睹祖先的文化遗珍渐行渐远,有一位民间志士默默担当起抢救、梳理、研究的重任,他就是上海匾额收藏大王——洪涛。
这是“错放”地方的瑰宝。
日前,记者来到上海翰林匾额博物馆,在赏望展品时陡起诧异:如此众多的匾额不该聚集在此,而应悬垂各处的“庙社宫阙”或“祠堂府第”,它在历代专门用于道德教化、矫世励俗以及标识名称。
点睛之笔绝代风华
“匾额是中国建筑文化的点睛之笔,它集书法、文史、雕刻于一身,几千年来形成一定的惯制和表现形式而盛行。”馆长洪涛指出:“遗憾的是,由于后人对古建筑疏于保护,原来依托上面的匾额,在建筑倒塌后即失去了载体;加之历朝历代各种运动的折腾,许多承载昔日荣耀的匾额,命运惨不忍睹。”
匾额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被动地从建筑中割裂开来,无论其身世再怎么显赫,一旦落入草莽势必沉沦为“微躯贱命”。不像喜欢字画的人那么广众,目前散落于坊间的匾额既无“市场价值”,又属“三无产品”——历史上无系统文献记载、近现代无机构研究、当今也无任何部门管理。多年来,洪涛始终纠结于责任感和无奈感的双重压力下:“因此我们不得不到农村去,把许多挪作门板、床板以及堵窗户板的匾额,加紧抢救回来予以保护。”
经主人一番介绍,上海翰林匾额博物馆的由来,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洪涛向记者解释,他的馆名有“翰林”两字,是因为所收藏1700多方匾额中,翰林题写的匾占了中国翰林数的一大半。收藏系列主要分文人名人匾、官宦匾、家族堂号匾、民国要员匾。年代最早的是宋咸淳二年(1266年)的“国子学谕”匾,明代匾额16方,清代状元匾30方,占了清代状元总数的26%,宰相匾56方之多,占了清代宰相的49%。其量之大,真可谓“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不过囿于场地,公开展示的仅小部分。
顺着他的引视,眼前的状元、宰相、总督等匾额历历可考;曾国藩、李鸿章、翁同龢等名人洋洋大观。这些显宦、大儒的墨韵或瘦劲传神,或浑厚高逸,宛若“云屯星聚”。
学工科出身的洪涛,早先并非长于此道。十多年前,因设计一个建筑构件,来到闽赣一带古村落寻索,目睹匾额境况令他揪心,开始萌发保护的念头。从此,他对匾额的兴趣日益浓厚,直至一发而不可收。
有一次,洪涛从一个村子里一下子收来三十多块匾额。该村在大炼钢铁时期修建大猪圈,因缺木材,当地人就把村里三十多块大匾摘下,做成猪圈的盖板。半世纪后,洪涛寻至现场扫去厚厚的尘土,三十多方大匾顿时“显山露水”。这些匾文虽经风吹雨淋,竟没有剥落,可见旧时制匾工艺的精湛。
在充当匾额“救星”的同时,洪涛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藏家,各地持有者都会辗转上门找他。平时洪涛将积蓄全部用于匾额的收集,宁可在生活上“饮水食菽”;如遇到品相好、文史价值高的匾,出让方乘机“价增一顾”,他也在所不惜。
文物价值日益凸现
虽然相比收藏市场鱼目混珠,匾额却鲜有造假。洪涛说:“一是因为它没有明确的市场行情,卖不出什么价钱,而且很少有人收藏它;二是即便要造假,老木头寻找起来也很麻烦;三是匾额一般都有上下款,蕴涵完整的历史事件,捏造实属不易。此外还需足够大的存藏空间来支撑。”
但征集匾额并非是“仰拾俯取”的容易事,不光要经常深入乡间村落,还需凭借长年练就的火眼金睛才能觅得。
有一方蒋介石所题的“学士”匾,就是经他“抽丝剥茧”发现的。2005年,洪涛闻讯来到宁波一处老宅,根据判断后接连剥去“厨房门板”上的几层旧报纸,当揭到第5层,一张1952年泛黄的旧报底下,赫然出现立匾者的名字。洪涛明白,那个年代与其窝藏蒋氏“御笔”招致厄运,不如淹没“纡青拖紫”求得太平。
此匾是1933年当时兼任“中央政治大学”校长的蒋介石,为名叫刘炳中的优等毕业生所立。据洪涛分析,解放后刘家后人也许担忧这块匾惹祸,于是把它改锯成有户枢的构件(见该图匾额左方门轴状)用于厨房门,并反复糊上报纸掩人耳目。
在馆内,还有一方极其珍贵的“红军家祠”匾,常吸引众多观众的目光。它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山,在1930年担任苏区“赣西南苏维埃政府”主席(当时署名曾修生)时,为奖给红军家属邱六斤所题的匾。洪涛披露,这是目前存世的稀有独本,就连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都没有这样的文物。如按等级评估,它完全称得上国家一级文物。后来曾山家人看见这件凝聚父辈革命情节的珍贵遗物很兴奋,对继续由洪涛保存深表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