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们猜测,在大量环保志愿者的呼吁下,主办方改变原来的“穿越”路线,做了理性的选择
2011年10月14日,吴柱又一次为可可西里的事来到北京时,身边多了一个志愿者,名叫邹凯。
“吴柱的微博”持续劝导公司放弃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计划,以一个普通公民的名义要求对方公示其路线方案和政府相关批文,引发了大量的讨论和争鸣。
有人说这是公司为了促销而采用环保作为旗号;有人则表示理解,认为企业这么做有其苦衷,如果沟通得顺畅,有可能实现多赢,即国家自然保护区的基本知识得到了大量传播,企业也顺利完成了其商业目的,环保人士也有了顺畅地表达自己观点的通道;有人则相信,表面对抗其实是“环保双簧戏”的持续上演,证明中国公众环保意识在快速提升,公众利用社会工具与企业有效沟通的手段正越来越丰富。有人因此相信,中国环境保护正进入全面的公众参与时期。
在公司既不取消穿越计划,又不公示路线方案的情况下,吴柱决定,伴其同行,现场劝说其取消计划,现场监督其“穿越”行动。10月14日上午9点,吴柱首先到公司,递交了他在网上发动的联名信,有100多人通过微博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吴柱得知,公司早在几天前已经到了青海格尔木,做“穿越可可西里”的准备,预定活动即将全部展开,几十人将在10月15日出发,二十多辆越野车,将载着人马辎重,进行将近半个月的穿越。活动的总领队,就是吴柱曾与之交流的公司市场推广部总经理。
10月15日上午,吴柱来到“穿越可可西里”活动接待处“盐湖大酒店”,他拍摄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位身穿防寒衣物的女士的背影,防寒服的后背是公司原定的“穿越可可西里”路线图。如果依照这条路线,那么穿越行动将进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和缓冲区。但啤酒公司不承认这张地图,声称是有人伪造的。一名活动的参与者在微博上与网友的交流中透露,穿越活动将进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缓冲区和实验区。
大量环保志愿者继续要求公示路线和政府批文,因为外人只要进入保护区,无论进入哪个部位,都得有相关部门的批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才旦周说,他们收到过公司要求进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的申请,但没有批准。而新疆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证实,公司在2011年9月19日曾向他们提出过申请,说其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活动,会在10月中下旬从新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出境。
穿越活动总领队曾经说:“对于志愿者的关注行动,我们作为活动组织方表示理解,在制定路线时,也已充分考量了他们的意见。”
10月15日,公司在其微博上发表声明:“本次活动线路完全合法合规,确保不会进入任何可可西里地区所涉及的保护区,包括核心区、缓冲区、实验区。”
10月17日,“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车队,顺着青藏线,由北向南,往拉萨方向开进,然后往西,前往西藏阿里地区。显然,范炜透露的路线,已经改变了。领队又解释说,此次名为“穿越可可西里”的活动事实上只在可可西里保护区边缘停留两天,在剩余的十多天里,队伍将不再进入该区域。“接下来队伍会经由狮泉河、珠峰大本营、日喀则到拉萨。”
于是,许多网友猜测这是主办方迫于压力,不得不改变原来的“穿越”路线。在吴柱等大量环保志愿者的呼吁下,公司也许最终“听从了社情民意”,通过“由北向南顺青藏公路穿越大可可西里”的方式,完成了其行动的变通和合法化。从地理学范畴上说,可可西里有大小之分。大可可西里涉及青海、新疆、西藏等地,为新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新疆北昆仑自然保护区、青海三江源自然保护区、青海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西藏羌塘自然保护区分别占据。
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才旦周说,此次“穿越”风波为保护区管理局带来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他们将继续严格遵照国家的相关规定,杜绝任何违法违规行为在保护区内发生。
网友针对开放可可西里商业旅游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资源并非供人消费,也无须人类命名和确认。像日月星辰一样,它们有自在的意义、目标和使命。人最恰当的态度,就是以远眺的方式保持敬畏和憧憬。”
只要有人天天记录和传播可可西里发生的事,它就能得到更好的保护
10月23日早上,吴柱和邹凯坐火车到了北京,下午,他在一个环保组织的研讨会上讲述了这次活动的基本过程。他想向大家求教:今后民间力量该如何继续促进可可西里的保护?该如何与啤酒公司这样的大型企业合作?
他忍不住展示了一张照片,让大家猜它的内容——绿色的纱幔像围着一块工地似的,铺展得很广。没有人猜得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在治沙。绿色的塑料网用来阻沙扬起。“我在那几天,拍到了不少这样的照片。几乎每一处,面积都不小。”青藏高原的沙化、暖化,已经是非常急迫的事实。有数据表明,西藏现在是中国第二大沙化严重的地方,面积仅次于新疆,可可西里也同样面临沙化的威胁。
吴柱说:“青藏高原正在暖化、热化、干旱化、荒漠化。西宁过去被称为凉都,根本用不着空调,而今年很多家庭安装了空调。格尔木过去没有蚊子,现在蚊子多得要命。青藏高原,是中国甚至亚洲诸多江河的起源,如果青藏高原沙化无法阻挡,那么大量的江河将可能从源头断流。而要阻挡沙化进程,保护每一只动物、每一株青草,是每个人都必须参与的事业。”
2005年,吴柱大学毕业不久,到了可可西里,做了志愿者。后来,他敏感的神经察觉到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可能有人仍旧在勾结外部的淘金势力,在保护区里淘金、盗猎,他就开始了持续的追查与曝光。2008年3月,他把所有的记录集结成一本书,名叫《牛犊行动》,自费印刷了3000本,发放给所有愿意阅读的人。
吴柱在其博客“可可西里真相”上,披露了他要继续做的一件事,就是“对可可西里非法淘金持续进行记录和调查”。他说,根据志愿者观察,2009年可可西里未发生非法淘金事件,而多种迹象显示,前景不容乐观。因为,“约束可可西里免遭人为破坏的法律法规严重滞后”,以《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保护区条例》为例,这部专门为自然保护区设定的法规,从1994年颁布至今未作任何修改,其中的处罚规定,对于管理者而言,不具有实质性的约束力,对于“日进百万”的淘金者来说,简直就是废纸一张。而“非法淘金集团的开挖冲动依然强劲”,从2008年发生的案件来看,盯上可可西里这块肥肉的老板们已经越来越多,不再局限于青海、湖南等地的“老挖派”,更有来自沿海地区的“新资本”介入,其开挖设备越来越现代化。结果是不同层次的官商勾结,编织的一张淘金网络正在对可可西里虎视眈眈。
而“来自社会的监督力量依然薄弱”。“如果有更多的社会力量持续地参与,我们有理由乐见形势的好转。几年以来,来自社会的一些监督力量促进了青海省各级政府对可可西里非法淘金的重视,青海省政府开展了某些查处工作。”
吴柱说,我们不是记者,但我们也是记者,是可可西里的记录者。只要有人天天记录、传播它发生的事,它就有可能得到更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