缎库胡同8号
3
陟山门街6号:
“把自己这块料铸造成器”
上世纪20年代中期,胡适入住陟山门街6号。
陟山门街不长,不过一二百米,略显弯曲。它东端接景山,西端系白塔,曾是明清时代的皇帝御道。现在这里店铺林立,游人众多,商品、食品货摊生意不错。
胡适从钟鼓胡同迁居至此,平民小院儿变成了贵胄公馆,居住条件上了一个档次。这6号官邸主人,乃民国时期在段祺瑞内阁任司法总长的林长民。
在陟山门街拉大锯式地来回行走,就是总也寻不见6号。问保安、问清洁工、问附近邻居皆告“不知”。这是胡适在京五处故居中惟一寻不见实物的故居。好在这条始于元代的古街巷尚在,让人有故国神游的遐想。
胡适在此写过不少文章,较有影响的论文有“我们对于西洋近代文明的态度”(《现代评论》)。此文针对梁启超将中西文化归结为“精神(中国文明)”与“物质(西方文明)”二元对立的观点,而发表其“没有一种文明单是精神的,也没有一种文明单是物质的”的看法。
恰逢《京报》副刊开展“青年必读书”专题讨论,他提出两个读书要素:“第一要精,第二要博。”这也是他的故居所在——“陟山门”的一种隐喻和启示吗,其名言人人知晓:“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
他以教授身份勉励学子:
“报国的真正功夫,(在于)培养个人的知识与能力。”
他强调,若要对社会有所贡献,必先“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
4
米粮库胡同4号:
“进步不是孔夫子之赐”
1930年底,胡适一家在地安门内西大街米粮库胡同4号安居。
这里南倚景山,北面靠近什刹海和钟鼓楼,却又闹中取静,是古都一方宝地。
上世纪30年代初的北平乃至全国,正在忙着“祭孔”、“读经”。对此,胡适很反感,撰写文章“写在孔子诞辰纪念之后”刊发于《现代评论》(1934年)。
他认为,无论“救国与复兴民族”,都需要“最高等的知识与最高等的技能”,但是仅靠几部儒家经典不起作用,只恐误事。于是他断言:“在今日妄谈读经,或提倡中、小学读经,都是无知之谈。”而辛亥革命以来“伟大的进步”,都不是“借重孔夫子”而得来。
80余年过去了,当时社会舆论所提“培养国民精神上之人格,奋起国民之精神,恢复民族的自信”等问题,依然是当下值得重视的现实问题。而胡适的观点是,从“大成殿里抬出孔圣人”是无济于事的,且“岂不是天下古今最可笑的愚笨吗!”
谈到人格与信心,他感言:“照我这十几年来的观察,凡受这个新世界的新文化的震撼最大的人物,他们的人格都可以上比一切时代的圣贤,不但没有愧色,往往超越前人。老辈中,如高梦旦先生、如张元济先生、如蔡元培先生、如张伯苓先生;朋辈中,如周怡春先生、如李四光先生、如翁文灝先生、如姜蒋佐先生:他们的人格的崇高可爱敬,在中国古人中真寻不出相当的伦比。这种人格只有在这个新时代才能产生,同时又都是能够给这个时代增加光耀的。”
胡适所言现代中国的“进步不是孔夫子之赐”,对今日祭孔与读经热浪该是一个冷静的提醒。
5
东厂胡同1号:
“宁鸣而死,不黙而生”
现在,到了胡适胡同五故居巡礼的最后一站。
王府井北大街东厂胡同1号,曾是胡适1946年至1948年的住所。这时,他刚刚从美国归来就任北京大学校长。如今,这里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世界历史研究所的所在地。胡适故居与这“二所”结缘,正符合这位诗人、学者一生尝试打通中西方文化壁垒的努力和业绩。
虽然岁末的冬季寒冷,但此时的阳光温暖而澄明。
寻找胡适的胡同故居整整用了两天时间,有趣的是,这些故居大多完好无损却没有一块标注“文物”的牌牌。好在今日媒体公布,古都——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范围,将外延到整个北京市域,并确立“旧城政策特区”,确保文物区及成片平房区得到保护。想必这几处胡适故居也在此列。
以学者眼光关注世界文化非自今日始,胡适的观察结果是:“文化渐渐趋向混同一致。”其中,有三个共同的大目标表现其“一致”:“第一是用科学的成果来增进人生的幸福,第二是用社会化的经济制度来提高人类的生活程度,第三是用民主自由的政治制度来造成自由独立的人格。”他对世界文明、进步的趋势持乐观态度:“只有向前走是有希望的。开倒车是不会有成功的。”他提倡社会“容忍的风气的造成”,人们共持共享“一点容忍异己的态度”。
憨憨的、穿着棉大衣的门人不知胡适何许人也,一点儿不为过。反倒是我这个做记者的,感到对不起那些对国家做出贡献的历史文化名人、对不起那些对文化名人事迹尚存无知的读者。
就说现存胡适题字“宁鸣而死,不黙而生”这句话吧,话是谁说的?
只有请教高明。
据说,美国学者曾经问胡适:
“美国开国前期争独立自由时,曾盛传名言‘不自由,毋宁死’。中国历史上可有相对应的表达?”
胡适称是,却一时不确定是谁所言。
他回去后,查到是范仲淹《灵鸟赋》之句:“宁鸣而死,不黙而生。”
他更主张,用君子“忧于未形,恐于未炽”的正论危言,来替代小人们歌功颂德、鼓吹升平的滥调。
本版图片除资料片均为彭俐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