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咸阳的兴趣完全来自于王海的作品
几年以前,我读过王海的《天堂》,看的比较仔细,作品引起我很大的兴趣。那个时候,我就急着问王海,你下一步写什么?又过了几年,他给我讲过要写一部反映城市化的作品。《天堂》也好,《城市门》也好,他最引起我兴趣的是写得特别鲜活,让你觉得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正在发生。当然,小说是小说,不可能绝对是实录。但他让你信服,而且这里头有一种非常深厚的对这一片土地、对咸阳、对咸阳老百姓、尤其对咸阳农民的爱,让你看着就觉得王海本身就是咸阳土坷垃的一部分。他也有写城市方面的经验,但他写起农村来不隔,和农民之间不隔。咱们有很多优秀的作家,他们各有其长短,我们有很多作家写过在城市化进程中农民付出的代价,而且写得非常优秀,非常好,例如张炜写了很多类似开发、城市化的作品,包括农民失去土地的悲哀,他都写过。但我觉得张炜是知识分子的写,有知识分子的味,或者有俄罗斯文学的味,那也非常可爱,也值得我们学习。但王海写的,好像真是从农民的炕头带着热气儿就出来了,我特别爱看,他真能引起我的兴趣。说句实话,我年岁越来越大,视力下降,听力今年降了80多个点,别人恭维我说,听力下降有可能长寿,因为你不爱听的想听也听不见了。有很多热情的年轻朋友把书拿给我看,我光给他们鞠躬,我未必有时间看,未必有视力去完成。我跟王海素不相识,完全是因为读他的书,能读出我的兴趣,读出我的乐儿。我对咸阳的兴趣完全来自于王海的作品,正如刚才有领导讲,王海写农民为城市化付出的代价,有的地方写得惨兮兮的。但为什么他的作品不给人一种特别负面的感觉呢?我认为根源在于他对民众、对农民的爱和理解,即使在一个极其悲惨的经历中,他有一种陕西当地农民健康的乐观幽默,幽默这个词是外来话,我不愿意用,我爱用“宝气”。昨天吃饭时,我说王海是咸阳一宝,我为什么对咸阳有这么大的兴趣,不读他的书,我对咸阳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市委千书记说我们有地下的宝贝,还有地上的宝贝,王海是我们活着的宝贝。我说,你干脆就说他是个“活宝”。他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说就是这个意思,“活宝”非常好,人生这么困难,这么寂寞,再没有几个“活宝”,人这一辈子几十年怎么撑下来,人民需要“活宝”,我看中国共产党也需要“活宝”。他写的那些经历当中,好的经历,坏的经历,两口子的经历,偷情的经历,都带着几分“宝气”。这几分“宝气”,觉得咱咸阳这边,陕西这边,你从一个方面看非常朴素,有的地方还很幼稚,有的地方还犯点傻,从另一个方面看他却很时尚,陕西是全国最时尚的地方之一,我早就有这个印象,我在陕西电视台看街舞、霹雳舞,那个时候别的地方没有,我要看霹雳舞就只能看陕西电视台,陕西绝对是一个最时尚的地方。我说句话,希望不得罪他们,陕西最质朴的地方,也是最狡猾的地方,绝对有一种“狡黠 ”(不一定是恶意)。一个人为自己谋点福利,完全是合法的,但你要伤害了别人不好,起码少伤害别人。他有点小狡猾,给自己谋点福利(高建群插话:中国最狡猾的是农民,农民最狡猾的是陕西农民,陕西农民最狡猾的是几位著名农民)。这地方毕竟是秦地,有一次在一个场合,社科院的何西来,他是陕西人,作家张炜是山东人,他是山东的作协主席,写了一部40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你在高原》获得茅盾文学奖。我们一起吃饭,在青岛,青岛是齐国,张炜说:齐国人从小吃鱼,脑子非常好使,所以,秦国灭六国时,老是灭不了齐国。何西来说:你说来说去,齐国人这么聪明,到底是齐国灭了秦国还是秦国灭了齐国?引得我们大笑。秦人的精明,他的时尚,他的淳朴,他的小九九,他的热情,他的那个骚情劲儿,王海写得太活了。但我还是希望王海创作再有所提高,你部部书都是这一个味道也不行,你必须突破自己。我希望你扩大自己文学的视野和见识,深化思考,再上一个新台阶。有几部长篇写的不错就给自己出了难题,你再写和以前的几个一样的就不行了,读者要求你写的更好。(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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