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再见,孩子
《单车男孩》(比利时)
导演:达内兄弟
2011年戛纳影展评委会大奖
《单车男孩》有几个想不到:想不到达内兄弟会用一点配乐,很简单的音乐,出现在男孩西里尔心理动荡的关口,点到为止;想不到主角不再是清一色的非职业演员,女主角找了在法语电影圈很活跃的西西莉亚·德·弗朗丝。当然,这仍然是一部很典型的“达内制造”,中下层,寻常人,被弃的少年,不负责任的父亲,都是他们电影里一再出现的话题,某种程度上,《单车男孩》可以看作既是《孩子》的后续,也是《孩子》的前传——被迫成熟的孩子和停留在孩子心态的成年人。
达内兄弟的优点在《单车男孩》里延续着。这电影仿佛“没事”,但其实内在紧张,号称用纪录风格拍剧情片的导演很多,但很少有人能像这对兄弟,做到真正的凝练,无一处赘笔。画面素净极了,绝不花哨,镜头总是和主角、尤其是和西里尔保持了距离,恪守着外在旁观者的距离,不用煽情的特写,转而用利落、跳跃的剪辑,不动声色地衬出男孩动荡不安的心理状态。最重要的是,导演既不给观众制造情感的压力,也不对他们的人物做出轻率的评判,《单车男孩》和之前的《孩子》、《罗塞塔》、《儿子》一样,保持着一种冷静且真诚的开放式状态——电影不负责提供息事宁人的救赎,有得到就有代价,活着是一堂不停补交学费的课。人性不会太美好,但也不至没有希望,要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在丑的面相后找到美的真相,这些,就是达内兄弟的电影带来的触动。
分离的家庭
《一次分离》(伊朗)
导演:阿斯哈·法哈迪
2011年柏林影展金熊奖
一对在德黑兰的中产夫妻,女人要移民,男人要留下来照顾得了阿兹海默症的父亲,于是闹分居,女人独自回娘家,男人带着10岁的女儿过。这是《一次分离》的开头,是“分离”最初的字面意义,而电影里上演的“分离”,何止这一户人家的家务事,那是整个社会自上而下的分崩离析。
有人要走,想要离开那个环境,想要后代有更好的机会,而有人要留下,因为情感,因为责任,于是先富起来的中产阶级内部首先分离了。然后是阶层之间的分离,电影的男主角和他雇佣的女仆之间,距离有多远?恰似10岁的女儿背诵的课文:在萨珊王朝,人们被划分为上层特权阶层和普通民众。何止萨珊王朝,当下的伊朗仍然是这样,中产和民众之间,又是一道分离的鸿沟。以及,世俗的信仰和现代社会规则之间的紧张,在那个国度,约束大多数平民的,最后总是教义而不是法律,当一桩暴力的事故把一群人集中到法庭上,当事人在“隐瞒”和“坦白”之间的内心交战,并非顾虑法律制裁,而是惶恐“神的诅咒”。直到最后,法庭的判决迟迟未来,分居的夫妻仍然疏离,导演安排了在法院长廊里漫长的镜头作结,成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省略号,分离的依旧分离,这个家庭会有的命运,这个国家会有的命运,是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空镜头。
也许有必要提一句,这部为当代伊朗的众生立像的电影,只花了30万美元。
灼人的秘密
《浮士德》(俄罗斯)
导演:亚历山大·索科洛夫
2011年威尼斯影展金狮奖
索科洛夫的电影,譬如《母与子》、《俄罗斯方舟》、《亚历山德拉》,以及这部《浮士德》,是不容易卖座的,他关心的主题,诸如感情、人心、人性、古典文化,在电影越来越加速度的现在,它们显得太慢,太安静,甚至在一部分人眼中,它们无聊又乏味,有影评人甚至讥讽:“索科洛夫的电影该被送进博物馆。”
这话歪打正着地说中了索科洛夫的意图,他的电影确实承担了博物馆的使命,为消逝的文化留影,几年前的《俄罗斯方舟》是为了铭记俄罗斯的黄金时代,这部《浮士德》则是一次对欧洲古典文化的重访。这电影以它古典的美学风格被人称道,它唤起了欧洲艺术鼎盛时期的记忆——画面的节奏像一首叙事长诗,精致的人像构图让人想起伦勃朗,渐变光线下的风物依稀有维米尔的韵味。但《浮士德》不是文学或绘画的附庸,导演始终关切电影这种媒介最核心的命题:定格在胶片上的光线和色彩怎样呈现经验的世界,抵达文字也未能触及的内心深处的秘密。
诗的美丽和残酷同时交织在索科洛夫的画面上,他说,歌德笔下的浮士德代表了人心复杂艰难的取舍,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多次忍不住停下手头的工作,思考浮士德的选择和人生。在他心中,完成这部电影是他的使命:“一个困难重重但最终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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