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坚守者
为什么来敦煌,面对别人无数次追问,樊锦诗总是说,是那个单纯的时代环境造就了他们这一群人。“不单单是我,我们那代人都这样。”
张大千震惊于精美的石窟艺术,于1941年和1942年先后两次来敦煌,潜心临摹洞窟内壁画,随后,前来采风的人很多,留守的人很少,他们的行为不难理解。
常书鸿先生,留学巴黎学习绘画,倾倒在西洋文化。他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首次看到《敦煌图录》时的“惊鸿一瞥”,从此许诺,舍弃一切侍奉艺术。他的半生坚守由此找到动因。
我总觉得,樊锦诗,除了那个单纯的时代环境,除了受老一辈“敦煌人”的精神感召,总还有些别的原因。
直到看到她办公桌上那两本重达10斤的8开本敦煌石窟考古报告,才找到一些答案:她一直希望能在考古方面做出一些成绩。
1962年,樊锦诗随宿白先生到敦煌莫高窟实习。宿先生是中国石窟寺考古学理论和方法的创立者。他提出运用考古学全面记录的方法记录下石窟全貌,为石窟保存科学的档案资料。
“我来这里的任务就是运用老师传授的知识,完成老师交待的考古任务。报告写不好,我始终没有很好完成本职工作,所以一直觉得很歉疚。”
拖了几十年,现在《敦煌石窟考古全集》第一卷终于顺利出炉。“这份多卷本考古报告拟记录包括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瓜州榆林窟在内的三处石窟,逐窟记录洞窟位置、窟立外面、洞窟结构、洞窟塑像和壁画、保存状况、附属题记、碑刻铭记等,这次完成的是第一卷,之后还需要编撰100卷左右,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最终完成。”
樊锦诗说,刚来的时候开展过一些工作,后来因为文革被迫中断。直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他们才又将编写石窟考古报告工作提上日程。但当时限于考古专业技术人员缺乏,始终难有推进。
进入90年代,等一切条件都成熟了,敦煌研究院院长这一行政职务又占去了她太多时间。想要匀点时间给钟爱的专业,就要想尽办法从“海绵”里挤。
“考古工作非常枯燥,不是数据就是公式,所以要静下心来做。我有时候好像坐不下来,到夏天院里的事就更多。我只希望能先把头开好,把第一本先做出来,就算自己老了,今后这项工作也能在研究院继续下去。”
2006年,第一卷考古报告初稿完成,樊锦诗拿到北京交给90岁高龄的宿白先生过目,先生觉得不行,干脆就又重做,如此又反复修改了几次,直到今年才正式出版。
就像很多人是为艺术献身敦煌,樊锦诗很多时候是在为自己的考古专业、学者理想坚持。
现在的敦煌,有淡、旺季之分。赶上旺季,南来北往游客熙熙攘攘,一入冬,淡季来临,敦煌又好像复归到上世纪80年代之前的那种寂寥。樊锦诗说,尽管现在身处纷繁复杂的环境中,自己的内心一直还算安静的,心里始终有一颗向学向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