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的新课题
常书鸿先生曾在书中描述他初到千佛洞看到的景象:窟前还放牧着牛羊,洞窟被当作淘金沙人夜宿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做饭烧水,并随意毁坏树木。洞窟中流沙堆积,脱落的壁画夹杂在断垣残壁中随处皆是。洞窟无人管理、无人修缮,无人研究,无人宣传,继续遭受大自然和人为毁损的厄运。
常书鸿来时只带了5个人,他们担负起保护和研究的双重任务。其间清除流沙、修建洞窟间的临时栈道、安装洞窟窟门、制定洞窟管理规则、对莫高窟崖体进行加固。后来,敦煌研究所又传到段文杰先生手上。
等到1996年,樊锦诗出任敦煌研究院院长时,敦煌石窟的保护工作已经过了最初的看守式保护和抢救式保护阶段。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的保护课题不断摆在樊锦诗面前。
1998年之后,敦煌的旅游急剧升温,为了一睹千年石窟的艺术魅力,游人像潮水一样一拨拨涌来,这无疑加剧了对石窟壁画和彩塑的破坏。
樊锦诗非常矛盾,“我觉得敦煌作为世界独一无二的遗产,我们应该给大家服务好,给他们看。可是这些洞窟最少600年,最多有1600年,而且这些壁画是用泥巴在石头上涂的,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你说它还经得起过多的参观吗?”
樊锦诗的担心是有确凿根据的。“我们找到同样地方1908年的照片和2002年的照片进行对比,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就觉得担心,本来很清晰的但现在有点模糊了,有的地方已起斑驳了。”这给她一个警示:敦煌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于是,樊锦诗大胆提出“数字敦煌”构想。在2003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樊锦诗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提交了一份《关于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设施建设》的提案,2007年底,国家发改委批复了这个项目,选址在保护区外,整个项目包括依托先进数字技术打造的“敦煌莫高窟保护利用工程”和治沙、安防、崖体加固及栈道改造3个子项目。
樊锦诗这样解释她提出的概念:“准确地说,数字敦煌有两层含义,一是将数字技术引入敦煌遗产保护,将洞窟、壁画、彩塑及与敦煌相关的一切文物加工成高智能数字图像;二是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献、研究成果、相关资料,通过数字处理,汇集成电子档案。”
在她的积极倡导和推动下,保护与利用的矛盾正在解决,一个全新的“数字敦煌”正向人们走来。樊锦诗对促进敦煌文物的保护事业做出的贡献,得到了学界的一致认可。学术大师季羡林在2000年敦煌百年庆典上极力称赞樊锦诗,他用了一个词:功德无量。
现在,敦煌石窟正加速走入大众视野。曾经的屈辱、荒凉、颓败成了人们反复提及的历史,映衬现在敦煌石窟的有序与欣欣向荣。但我们同样难以忘怀那些为敦煌的研究、保护、扬名开疆辟土的老一辈“敦煌人”的坚守。
去莫高窟采访,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片墓地。那是一片低矮的坡地,正对着莫高窟的标志——9层楼。这寸草不生的坡上埋着10多个人,常书鸿、毕可、龙时英、窦占彪、段文杰、贺世哲……他们生前,以自己的方式守护敦煌;死后,依然守望着莫高窟。
“我死了,肯定是要埋在这里的。”年过7旬的樊锦诗早已看破生死,毫不忌讳。
敦煌这块土地接纳了太多的“痴人”,有大痴、小痴,有出于公心、私利。但可以称之为坚守者的人不多。坚守的意义不在于每一天都过得多少轰轰烈烈,而在于平凡的每一天,堆砌出的是沉甸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