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写就的家庭史诗:从黑白电视机到笔记本电脑
文 心
“1988年也是个龙年春节,咱家刚买了电视机,当时全村就咱家一台,邻居都来看,人太多,干脆搬到院子里。天冷,可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地看晚会节目。你坐在我腿上,开始很兴奋,晚会开始没多久就睡着了,等到孙悟空、猪八戒他们出来给大家拜年,我把你喊醒看。”农历龙年悄然来临之际,我80岁的奶奶这样向我讲述24年前的往事。是的,那个当时村里的高科技产品——12英寸黑白电视机给她留下的记忆可谓深刻。
对我姐姐来说,起源于日本上世纪70年代的卡拉OK也曾是名副其实的科技时尚,1994年那个春节里,远在广东东莞打工的她与同在异乡为客的同事第一次走进卡拉OK歌房,体验拿起麦克风的感觉,忍受着思念亲人的折磨,一遍又一遍唱起李春波的《一封家书》,唱得百转千肠、泪如雨下:“明年春节我一定回来,好了先写到这吧,此致敬礼,此致那个敬礼。”她同事中那个喝得大醉、唱得最悲切的小伙子后来成了她丈夫。“其实他五音不全,但从他撕心裂肺的唱腔里,我听到他对家的思念、对家的责任。”姐姐曾这样告诉我。
2000年又是一个龙年。那年中秋,我们家添了件新科技产品——电话,是奶奶做的主,她一狠心用卖麦子和卖猪的钱付了昂贵的安装费和占号费,只为能常听见她在外地打工的小儿子、孙女和在外地读书的我的声音。“你那里又降温了,明天穿上你那个厚棉袄,别冻着。”电话那头奶奶苍老的声音充满关切,我知道她准是刚看完天气预报知道冷空气即将吹到我读书的城市。叮嘱完之后,她照例又是问我近来的健康、饮食、学习等等。我听到电话那头,妈妈在一旁不时提醒:“娘,电话费!电话费!”
2001年初,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半年内挣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为此,我规定自己一个月要做几次家教、代几次课、做多少翻译。经过奋力拼搏,那台当时配置很高的笔记本电脑如期放在我寝室的书桌上,那些寄同学电脑“篱下”的文档资料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我迫不及待地把它装配好,24小时挂在网上。可没想到,第三天就赶上了一次全国电脑病毒爆发,笔记本瘫痪了。看到电视里播报本次电脑病毒爆发影响到的用户数的新闻,我却有几分说不出的高兴和自豪。“我的笔记本也中毒了。”这仿佛是我一步跨入网络时代的宣言。2002年农历新年前一天,我背着笔记本电脑一路风尘地赶到家,奶奶这位不识字的农村老太太对那个“黑匣子”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兴趣,不时问这问那。待我告诉她“黑匣子”连上电话线,就可以看到远在深圳的小儿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小孙子时,她就吩咐我爸爸赶紧把电话线接到电脑上。十几分钟后,小叔抱着孩子的影像出现在我QQ视频上,奶奶很兴奋地连续喊着我小叔的乳名,手摩挲着屏幕,眼里满是泪光:“明年过年你和夏芬要带着孙子回来!”奶奶的命令更像是一种祈求。
眼下又是一个龙年,我回到相别多年的奶奶身边,皱纹更深更密的她好像没有了谈未来的心情和勇气,接晚辈拜年的电话或者接受晚辈视频拜年时,她会依旧嘱托过年要少喝酒、出去玩注意安全,只是不再提要大家明年春节一定回家的事。是的,这个大移民时代,阖家团圆有时真的是遥不可及的梦。奶奶更愿意生活在“儿女绕膝前”的记忆里,而那一个个科技符号成了她春节温馨旧影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