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书店发展前景引争论：岂可以牺牲文化为代价

　　独立书店发展前景引发争论——

　　突围：岂可以牺牲文化为代价？

　　记者 傅小平

　　接二连三的独立书店关张，在近年并不是新鲜事。但每每有极富特点和地标性独立书店的消失，成了爱书人心头无可告慰的痛的同时，总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热切关注。连着几个月来，从美国第二大连锁书店Borders关闭399家店面到伦敦骚乱中连暴徒都不愿“光顾”书店；从北京光合作用、风入松书店歇业到上海季风书园来福士店关张，独立书店的生存困境成了读书界关注的热点话题，并引发社会各界热议。其中最迫切的疑问莫过于，网络背景下，独立书店是否将快速从人们日常生活中消失？

　　事实上，这种关注和热议本身，已经说明独立书店有其存在的必要。由此，当我们谈论独立书店的生存困境时，着眼点其实更在于关注其将何去何从。在日前北京图书订货会举行的名为“中国独立书店的生存与解决之道”的论坛上，与会业内人士不约而同给“独立书店”做出了这样的定义：相对于新华书店等国营书店而言，由民间资本经营的书店。然而，其特性显然绝不仅仅只是民营性质，诚如北京万圣书园总经理刘苏里所说，独立书店最重要的特质，在于它密切地参与本地精神文化生活，并起到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替代的作用。

　　在刘苏里看来，独立书店在某种意义上是自由社会的基石，“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濒临绝境时，与此有关的人们发出的声音犹如哀嚎。”作为《独立书店，你好！》一书的主编之一，书评人薛原也表示，与独立书店同时消失的，是一种生活态度和方式，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则更像是城市人文精神的沦丧。“独立书店作为一种公共文化空间资源，就是其所在城市的一扇体现城市读书人口和城市文化的窗口。有什么样的城市，就有什么样的独立书店。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有什么样的独立书店，也就有什么样的城市。”

　　很显然，独立书店的魅力，不仅在于这是一个爱书人淘书、买书的地方，还在于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符号，是城市的名片，体现了文化人的理想和追求。然而，面临众所周知的诸如网络的冲击、书业本身的微薄盈利、不堪重负的租金等原因，独立书店很可能将不得不抛弃这种诗意的梦想。龙之媒书店创办人徐智明的话最有代表性。在他看来，对于实体书店而言，第一关键词不是“书店”，而是“顾客”。“顾客的需求永远是最初的起点。书店应积极探索、快速转型，通过合适的方式与内容去满足客户。”

　　这在当下已然成为一种共识。毫无疑问，如何开拓出新的经营模式，化解眼前面临的重重危机，是独立书店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但凸显商业利益的多元化经营是唯一出路还是救命稻草？书店经营者们应该怎样平衡理想与现实？却是存在颇多争议的。据书评人思郁的观察，在当下很多美其名曰的独立书店内都会发现，书店其实已经不再是一家纯粹的书店，而是蜕变成私人会所性质，朋友喝茶，闲聊，商务会谈之用，书籍只是一种装饰和点缀。他质问道：“多元化经营后，书店已经不是书店，变成了各种商品的大卖场。那么，这种多元化的模式是为了支撑书店发展，还是缩减和压缩书店的生存空间？”

　　而独立书店面临的另一个严峻考验还在于，其纷纷关张，固然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的消失，却未必表明整个社会文化消费的锐减或消失。据一位资深出版社编辑透露，从近年看，国内整个图书市场非但没有急速下滑，反而是在缓速地增长。这就意味着，对于独立书店而言，在考虑维持生存的同时，如何提高文化竞争力，也是一个需要特别考虑的课题。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刘苏里对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高的政府出台优惠政策的呼声表示质疑。他并不认为免税、减税就一定能免除独立书店的颓势，也不认为随大流的拥抱网络、经营范式创新，就是独立书店的出路。“我尤其反对在没把基本的事情搞清楚之前，就大讲特讲创新、多种经营、复合经营、立体经营。而现在很多独立书店，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怎么跑步了。其实，谁也开不出未来出路的药方，但通过理清它生存境遇困境的诸多因素，对我们或许有些启发。”

　　种种争议归结到一点，就是未来的独立书店，可能越来越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书店，但书店的最亮丽的风景，将依然是书，并非其他东西来取而代之。思郁以台湾的诚品书店为例表示，用房产和商业模式支撑文化发展的经验，当然值得借鉴，但其成功恰恰在于用商业“支持”书店发展，而不是“侵蚀”，更不是“替代”。

　　对于独立书店何以吸引顾客，留住爱书人的脚步？书评人胡洪侠提出了“空间魅力”的概念。在他看来，成功的独立书店应该做到“独舞姿态，独家内容，独特服务”———“独舞姿态就是指独立的立场和修养，书店要有自己独立的志向和追求；独家内容指的是书店的专业化，比如专卖精装本、签名本、拉美图书等，用独特的内容与网络书商竞争；独特的服务不是降价服务而是增值服务，让你的书不同于别的书。”

　　如何做到独特，也是广州方所书店图书总监蒋磊思考最多的问题。这家新开的书店，正以其抢眼的表现引人关注。工作人员被定义为文创人员，工作职位也不再是店员而是编辑。“我们希望同事对柜上的指示体系有一个再造，把自己的主题思想传递给顾客，和顾客形成交流，从而建立起书和人之间的亲切的关系，把它和网络书店、电子阅读区别开来。”他并不赞同经营独立书店是一门生意的观点。“我们不要总是讲免税，创新、盈利模式。要真正做好独立书店，就不能把它只当成职业，而应该看成是一种志业，就是要建立人类所谓的公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