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忆徐邦达:他对“徐半尺”的称号不以为然(2)
性情中人:
不为长者讳,不为权贵遮掩
启功先生曾经说过,一个好的鉴定家,就要做到“不为长者讳,不为权贵遮掩”,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徐邦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学生王连起说,都觉得鉴定书画就像福尔摩斯探案一样复杂神秘,但是在做人方面,徐先生却像小孩子一样耿直单纯。
单纯为人
在王连起拜徐先生为师之后不久,徐先生得知自己的学生还曾师从李卿云学习碑帖鉴赏,就主动跟他说:“碑帖过去叫黑老虎,真正懂的人很少。你可以向启元白先生请教,元白先生学问好得很!”徐先生于是给启功写了一封书信,推荐王连起拜见启功,从此王连起得到了启功先生的悉心指教。回忆这段往事时,王连起说,过去学艺唱戏都分门派,互相之间绝不逾越一步,而徐先生没有门户之见,襟怀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讲到徐邦达的耿直,王连起还忆起一件事。上世纪80年代,一位中央首长收了一幅史可法的书法,所有的专家都说好,徐邦达反复看过后,却说是假的。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他还找来真迹给那位中央首长看,他又举例说:“大英雄的字不一定就豪放,就霸气外露,文天祥的字就很秀气,”最后那位中央首长感叹道:“还是徐邦达不骗我!”
上世纪80年代,全国文物鉴定组赴各地甄别历代书画时,为了传承书画鉴定的经验,参加的专家被要求要带出一批学生来。于是,有的专家从人际关系出发,选的学生居然比自己年纪还大,还没等到鉴定结束学生就已经故去。实际上,1985年9月以后,徐邦达已经退出了这个小组,启功先生名义上还参加,但从出版的《中国古代书画图录》上的专家鉴定意见,就没有两位先生的了。当时的说明是“由于身体欠佳及其他原因”,其实,对有些专家做事方式的不认同,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人情世故、关系势力,都不能动摇徐邦达的鉴定结论。让王连起记忆犹新的还有一件事,二十几年前,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召开讨论曹雪芹小像问题的研讨会,徐邦达早就断定此像不是曹雪芹本人,而是在近世“红学”盛行后后人伪造的。当时一位著名红学专家就怕徐邦达下此结论,所以开了一上午的会,这位老先生始终挽着徐先生的手,并不时恭维先生的学问和才识,弄得先生欲说不能。不得已,徐先生以身体不适为由中途退场,他拱手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写文章吧。”后来他的文章果然登在了香港的报纸上,并收在其《古书画伪讹考辨》一书的最后一篇,题为《明清小像画被改头换面之五》。虽私下里与这位老先生诗词唱和、交谊很深,但是徐邦达最终也没有说一句违心的话。
徐邦达的“古书画过眼录”还没成书前,手稿就放在故宫博物院书画组,有的人写文章会拿来参考一下,当时有人对此很有意见,徐先生却很豁达,只是笑笑说:将来成书了,别把我自己当成抄袭者就成了。
勤奋过人
徐邦达是古代艺术的集大成者,他的成就来源于持之以恒的刻苦努力。在2010年7月故宫博物院召开的“研究与鉴定:徐邦达的意义——祝贺徐老百年华诞学术座谈会”上,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傅熹年回忆说,“我过去经常在文津街的北图见到徐先生。”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薄松年也说,给我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徐先生做学问的刻苦严谨,每次他去柏林寺的首都图书馆,都能看到徐先生在翻古文献。来自美国佛利尔美术馆的张子宁介绍:徐先生访问美国三个星期,就完成了700多件书法、绘画的鉴定。
其实,徐邦达的勤奋是由来已久的。故宫博物院古陶瓷专家耿宝昌回忆,“文革”期间在湖北咸宁干校时,徐邦达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在食堂吃饭还看书。
徐夫人滕芳回忆说,故宫的人曾经跟她讲,徐邦达在湖北咸宁下放的时候,因为口渴,在街上买了两个老百姓卖的梨,就被批判为“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滕芳后来问他,“人家批判你,你什么想法?”他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他们在上面批斗我,我在下面就想我的写书问题。”他那套《古书画鉴定概论》,就是在下放的时间里基本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