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保护第一人罗哲文逝世 推动中国进世遗体系
2007年,罗老给本报记者讲解圆明园的一座建筑。(资料图)晨报记者 殷楠/摄
2010年,86岁高龄的罗哲文骑公共自行车沿运河杭州段骑行,鼓励公众通过大运河遗产小道保护文物。齐欣供图
“世界文化遗产”、“申遗”,如今中国民众对这样的文保词汇早已耳熟能详,而把这样的词汇倾力引入中国、让文化遗产概念为国民所知的老人,却刚刚离我们远去。5月14日23时52分,梁思成弟子、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先生因病离世,享年88岁。作为我国文物保护领域泰斗级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老先生几乎是开创了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事业。记者从国家文物局办公室治丧小组了解到,罗老追悼会定于5月20日9时在八宝山殡仪馆举行。
老宅 十余平方米客厅堆满书籍报刊
昨天中午,中日友好医院心脏重症监护CCU病房大门紧闭。数小时之前,虽经医院专家的全力抢救,但还是没有挽留住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先生仙去的脚步。
罗老身边人士告诉记者,老人于4月30日住进中日友好医院一层的心脏重症监护病房。其间多次病危,但均转危为安,生命体征稳定并曾有好转迹象。可惜他前列腺一直不太好,加之年老体弱引发感染,最终不幸去世。
昨天下午3时,记者来到罗老家中,安贞里一个老小区的板楼二层。进门就看到满眼的书籍,过道被挤得只剩窄窄一条。在十几平方米的客厅里,到处都是书籍和报刊。罗先生老伴儿告诉记者,这都是罗老生前查阅的资料。记者注意到,罗老家中的陈设非常简单,为数不多的家具都被书籍覆盖着。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圆桌上摆放着老人的遗像。此时家中的电话不断响起,都是打来慰问的。记者离开时,治丧小组成员开始选择追悼会要用的照片,罗先生老伴儿默默坐在一旁,照片上的罗老还笑容可掬。
经历 师从梁思成 英语老师是林徽因
罗哲文1924年出生于四川宜宾的一个农民家庭,1940年,16岁的罗哲文考入中国营造学社。中国营造学社是当时我国唯一从事古建筑研究的学术团体,罗哲文是当时众多考生中唯一一名被录取者。
刚进入营造学社的罗哲文,起初仅协助整理资料并测绘古建筑。一次,他闲来无事在地上画画,甚为陶醉的模样感染了恰好路过的梁思成。罗哲文在建筑绘画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才华和天赋打动了梁思成,并决定亲自传授其绘图技艺。这样,罗哲文成为梁思成的亲传弟子,进入了广阔的建筑艺术殿堂,并逐渐痴迷于古建研究。在此期间,师母林徽因经常利用业余时间帮他补习英文,让罗哲文查阅英文资料也逐渐得心应手。
丰碑 最早提出长城和大运河“申遗”
从事文物古建研究与保护工作70多年来,罗哲文无数次亲自攀登长城,反复进行实地考察,有过许多独特的发现和见解,被称为“长城保护第一人”。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原院长张廷皓对记者说,罗哲文生前多年为长城奔走,曾每天骑着小毛驴上八达岭勘察,反复斟酌后拟定长城维修规划图。1985年,侯仁之、郑孝燮、阳含熙和罗哲文在全国政协提案,参加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申报工作,使长城成为了被保护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而目前备受关注的“大运河申遗”,最早也是罗哲文和一些政协委员倡议的。
据张廷皓介绍,罗哲文是中国进入世界文化遗产体系的创始人和推动者。他当年提出中国应该参加世界遗产公约,把中国的文化遗产和文物纳入世界遗产保护体系当中。这个建议被采纳后,中国很快加入了世界遗产公约,并且在1987年第一批就有6项进入世遗名单。
晚年的罗哲文依然坚持推动文化遗产的保护,为了考察汉长城等古代遗址,年近八旬的罗老穿越了被称为 “死亡之海”的罗布泊。近几年他积极推动蜀道的申遗和保护工作。
记者了解到,罗哲文先生一生拍摄了大量文物、古建筑、遗址遗存的照片,目前这些照片资料正在整理之中。晨报记者 王歧丰
■弟子追忆
“他为大运河奔走呼吁20年”
“京杭大运河申遗是罗老最后的牵挂。”昨天,罗哲文的弟子兼助手、《人民日报》记者齐欣向北京晨报记者回忆起罗老时表示,罗老开创并推动了中国文化遗产保护事业,今天的每个人都是其受益者。为纪念罗老对京杭大运河的申遗情结,大运河遗产小道的北京段和杭州段拟以罗哲文的名字命名。
罗老的弟子兼助手齐欣昨天告诉晨报记者,众所周知,罗老是上世纪80年代长城成功申遗的功臣,而堪与长城比肩的京杭大运河,其实也完全有资格入选世界文化遗产,最近20年来,罗老一直为此奔走呼吁。“是他开辟和推动了中国文化遗产的申遗和保护,他是开辟了一个时代的人,我们都是他的追随者。”齐欣放慢语速,字斟句酌地说。
齐欣回忆说,2006年罗老曾以八旬高龄亲赴运河沿线考察,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老人家出发前骑自行车摔成了脑震荡,却死活不去医院:“去了医院,考察就去不成了!”就这样,在考察团的11天行程内,老人家没敢洗一次澡,每次吃饭时都在饭桌下偷偷地挽起裤腿晾伤口,以防伤口感染影响行程。
在罗老的支持下,“大运河遗产小道”应运而生,这是一条沿着大运河开辟的供步行和骑行的文化遗产小道,用以体会大运河作为“活的文化遗产”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齐欣透露,这条大河小道的起止两端——北京段和杭州段,将以“罗哲文小道”命名,来纪念罗老未竟的心愿。
5月9日刚从这条大河小道上回来,齐欣便赶赴中日友好医院陪恩师。齐欣说,老人很坚强,直到最后,年近九旬的他头上仍有黑发,脸色也很好。“他总是不遗余力地推动各种社会力量保护文化遗产,不仅仅是靠政府和学者。他不会去谩骂和焦虑,更不会放弃不管,他用平常心做着伟大事,这是我从他那里学到的最值得怀念的精神。”
罗老曾说过,“‘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我所参与和经历的许多有历史意义的工作,都在西子湖畔酝酿、发展并随之轰轰烈烈地产生巨大价值。”曾与罗哲文、郑孝燮并称“运河三老”的朱炳仁曾在杭州陪同申遗专家团考察大运河。他回忆说,罗老已经到杭州去了99次,“我们正计划下半年邀请他再来杭州,为这第100次搞个活动,没想到……”
晨报首席记者 姜葳
■记者印象
以平常心做坦荡事
5年前的此时,记者有幸到罗老家中采访有关圆明园散佚文物等内容。身材瘦小的罗老从摞得一人多高的书堆中闪身而出,对着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兼文物外行不厌其烦地讲了一下午。
“逼仄”是罗老家给我最为深刻的印象。他家是在安贞桥一带的老楼,进门是一条细长昏暗的过道,须得侧身穿行,因过道一侧是顶天的书架。房间内也四处是书,摞得几乎抵到屋顶,让人担心抽出一本便会坍塌一片。罗老却安然其间,不时起身为我取来画册、老照片。
当时罗老给我看了他1999年去美国波士顿一家很小的博物馆时翻拍的照片,那是圆明园的一座两层重檐阁楼型建筑,屋顶是琉璃瓦黄剪边六角攒尖顶,最为奇特的是台基为六角星形,台阶置于星角之间。这些让我懵懵懂懂的专业术语,都是罗老一字一句告诉我的。而那张照片最关键的意义在于拍摄日期——照片背面的手写体英文显示,照片拍摄于1860年10月18日,正是历史上记载的火烧圆明园的第一天。
翻着翻着,突然掉出来一张林徽因的老照片。罗老像个上岁数的普通老人一样,絮絮回忆起自己年轻时跟着梁思成、林徽因时结下的“木石情缘”。采访结束,罗老坚持将我送至门口。现在想来,这位淡泊名利的老者,“以平常心做坦荡事”,少有语出惊人,却真的给这片土地留下了太多的厚重。晨报首席记者 姜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