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的危机与探索:“刨食吃”不容易 艺人老龄化

小朋友对皮影有着浓厚的兴趣

　　这间坐落在中国杂技剧场门旁不到40平方米的平房，是北京皮影剧团所在地，也是北京皮影传习所。“这几天连续下雨，房顶不只漏水，天花板都掉了下来，砸到机器，机器坏没坏还不知道。”北京皮影剧团团长路宝刚指着屋顶说。

　　如今，在电影、电视、卡通、流行音乐等冲击下，皮影艺术这一被称为“百戏之祖”，在历史上熠熠生辉的艺术已经被边缘化。据了解，目前全国行当齐全、能正常演出、有传承能力的皮影艺术团体仅10余个。而这些团体也大部分面临生存上的危机，不能全心全意驶入艺术创作、人才培养、经营演出的正常轨道。路宝刚表示，几年前有媒体报道北京皮影剧团的生存危机，现在并没有得到解决，剧团依然面临生存危机。目前北京皮影剧团没有自己固定的演出场地，也没有专门的行政人员。

　　缺钱，“刨食吃”不容易

　　剧团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钱。现在北京皮影剧团演员的工资最低工资800元，虽然皮影戏被列为非遗项目，有政府拨款，但这些钱是专款专用，对解决剧团生存不能发挥作用。为了提高收入，北京皮影剧团的艺术家们只有到处“刨食吃”，拼命去演出。“谁请我们都过去。”路宝刚说，“皮影演出特别累，皮影演员相对其他艺术院团更加辛苦，常常因赶演出吃不上饭，而且演员们都50多岁了，还要干很重的力气活，拆、搭、装、卸，舞动皮影也挺费力气”。为减少演出支出，剧团没有雇佣多余的人，舞台搭建、拆卸都是演员自己干。此外，剧本、制作、音乐、导演、表演、宣传都是自己来做，路宝刚形容为“一专、三会、多能”。

　　皮影演出费并不算高，为了多增加收入，剧团常常一天赶好几场，在一个地方演完了再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搭台，能多演就多演。“演员一人就一身工作服，有时候演完，汗已经把衣服打透了，到了旅馆跟人借洗衣机洗，如果第二天有演出，湿着就穿上了。”路宝刚拿着曾经演出过的衣服向记者说。

　　采访前一天，剧团去延庆为星火工程演出了三场，早上6点出发，赶到后搭台，一切都要在观众入场之前准备好，9点半演出到11点结束，然后赶紧要拆台、装车，用了40分钟，赶到下一场，再次搭台，跟着第二场演出，下午4点又开始第三场演出，直到下午6点后演员才吃饭，而回到剧团所在地时已经是晚上10点20。

　　皮影艺人老龄化、人才断层

　　条件艰苦让皮影剧团、皮影传承遭遇一系列问题，涉及人才、技艺各个方面。近些年，随着皮影界的老艺人们不断离世，皮影艺人逐渐老龄化，年轻人因为条件差、练功苦、报酬低，更难养家糊口不肯投身这门艺术，皮影人才出现了断层，祖辈相传的绝技、未记载的剧本唱词、古影样和艺术风格流派有失传的危险……

　　北京皮影剧团所有人员加在一起共十几个人，能演出的不过七八个，48岁的路宝刚曾是团里最年轻的。他前后曾经带过20个徒弟，结果都走了，有的是剧团没有留，有的是不想继续干了。“我希望他们都回来。北京皮影剧团作为一个专业团，它的新陈代谢、正常后备人才的培养不存在，这是非常要命的。”这种人才断档不仅使皮影戏无法传承下去，而且剧团大戏无法演出，出戏、出产品困难，出好戏、好产品更加困难。皮影戏没有好的产品不可能受市场欢迎，没有市场导致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导致演员的收入低，收入低导致演员没有工作积极性，没有工作积极性导致不能安心表演创作，最终导致了他们的离开，皮影剧团形成这样一种恶性循环。“现在剧团这些老师们，最少的从艺32年，从好的方面讲，这帮老师们是在用肩膀扛这个皮影事业。”路宝刚说。

　　去年剧团一个演员去世了，少了一个人，剧团甚至就无法运转下去，路宝刚就把曾经带过的学生张伟从河北唐山叫回了北京。张伟今年24岁，离团已经好几年了，这期间他已经换过两个工作，但一直和路宝刚保持联系。现在张伟是剧团唯一的年轻人，为了留住张伟，路宝刚给他开了“高”工资——每月两千多元，比路宝刚和剧团其他老师都高，“没有办法，人家也要养家、养孩子，生存问题解决不了谁干。”路宝刚介绍说张伟对皮影戏还是非常热爱的，工作也很努力，现在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的。

　　跳出框框，一些改良的实验

　　路宝刚认为，皮影传统的东西，先辈们留给我们的东西，需要保持、继承，甚至需要程式化定下来，但有些东西是需要我们改良、改进、改革甚至抛弃的，要想突破困境，解决危机，长远发展，皮影结合时代进行创新是必由之路。北京皮影剧团也为此进行了一些实验。

　　在如何结合时代、如何吸引观众方面，路宝刚有很大的“野心”，他认为首先是皮影人的思路应该放宽：“皮影往前推是影戏，皮子只不过是它的原材料而已，它真正的形式应该是影戏。如果我们把它固定在皮影上，那么就只能朝一条死胡同往前走。影戏实际是光、影、声的结合，只要拓宽这个思路，我们皮影的表演就不会这么受限制。跳出‘皮影’这个框框，往影戏上发展，用现在的多媒体与影戏结合，才能把它做强，皮影戏才能更加吸引观众。”

　　“我们想得非常非常的好，而且我们以前也用过一些效果，我觉得还可以，至少是我们全国影剧团努力的方向。”然而如何把这些好的想法变成现实却并不容易，北京皮影剧团有创新的想法，而无创新的实力。要创新，不管从它的画面上，从它的音乐上，从它的造型上，从它的节目情节内容上，都需要重新设计、重新创作，这些需要外请高人，并牵扯到资金，可剧团现在连拍戏的再生产的资金都缺少。“我们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太需要资金支持了，不然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人才，这些都是问题。要跟上时代、与时俱进，我们目前想这么做，但是做到有很多困难。”路宝刚说。

　　路宝刚有迎难而上的劲头儿，“剧团自己要拿出点行动来！”现在他成立北京皮影传习所，打算利用暑假期间为孩子们展览、表演和开办皮影培训。现在小孩子非常喜欢皮影，如果他们愿意学，就在这个屋让他们深层的了解、学习。对于能否招到学生，路宝刚很乐观。

　　光靠剧团自己的努力是不够的，据悉，自去年起北京皮影剧团主管单位调整战略，将文化演艺作为该单位三大业务板块之一；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西城区相关部门在打造北京天桥演艺区的整体规划中，将皮影戏也纳入其中。天桥演艺区的规划与建设让路宝刚萌生了新的希望。“皮影戏亡不了，即使明天北京皮影剧团不存在了，我还要干我的皮影，因为它是真真正正扎根于民间的艺术，两千年历史，皮影戏都没消亡，可见它有多强的生命力。”路宝刚信心满满地表示。作者：路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