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杰:乾隆时代的中国人是“做稳了的奴隶”
细品乾隆
因各种各样的戏说、讲坛,在许多人眼中,乾隆俨然是一个“好”皇帝,所谓的“康乾盛世”,更被神话为歌舞升平的乌托邦。
然而,有多少人知道西北边陲发生的大屠杀呢?有多少人还记得残酷的文字狱呢?那是一个很多人想当奴才而不得的时代,在盛世的假面之下,大崩溃已拉开序幕。
遍地的贪污腐败,甚至读书人也丧失了最后的尊严,以中国之大,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竟成了稀缺品,无怪乎龚自珍长叹,大清国连有才的强盗、小偷都找不到,这样“万马齐喑”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当马戛尔尼代表团铩羽而归时,英代表团成员巴罗写道:清朝人缺乏自尊心,因政府从来没把百姓当做成年人,而是当成儿童和奴隶,“人人都有可能变成奴隶……人的尊严的概念巧妙地消灭于无形。”就在乾隆自命不凡地以为天朝“无所不有”时,西方对东方文明曾有的敬意被彻底击碎,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野蛮、封闭、愚蠢的政权。
以专制时代的标准看,乾隆时期文治武功已达极致,可从现代政治文明的标准看,它却是旧时代最后的疯狂。那么,该怎样解读乾隆?从中将得到怎样的历史智慧?在新出版的《饥饿的王朝》一书中,有非常深入的思考,为此,《北京晨报》特专访了本书作者张宏杰先生。
十年磨练始铸成
北京晨报:乾隆这个题材费力不讨好,因为相关的著作太多,观点争论也很激烈,是何机缘,使您决定写这样一本书?
张宏杰:我对历史一直感兴趣,上大学时两本书对我影响很大,一是《万历十五年》,一是戴逸先生的《乾隆帝及其时代》。在中学时,觉得皇帝就是昏庸、腐败,和正常人不一样,而戴先生的书让我看到乾隆更多的侧面,发现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人,与我的心理结构、个人状况完全可以打通,感到能理解他了,萌生了写一写乾隆的念头。这本书写了一年多,相关材料收集了10年左右,我写作速度很慢,但这本书写得很快。
北京晨报:您笔下的乾隆,与以往文本的区别在哪里?
张宏杰:首先是写出他性格复杂、矛盾的一面,乾隆有时仁慈,有时残忍;有时精明,有时愚昧。早年富于自知之明,把盛世推上顶峰;晚年却刚愎自用,亲手毁了这个盛世。其次是对康乾盛世的评价,我们有盛世梦,可事实上,盛世是靠不住的。乾隆盛世是一个饥饿的盛世,恐怖的盛世,只有生存权的盛世,是靠强化君主集权制度而实现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