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悦然称莫言内心强大:不会因诺奖完结文学生涯
今年88岁的马悦然是诺贝尔文学奖18位终身评委之一,也是惟一深谙中国文化、精通汉语的评委。据不完全统计,迄今马悦然翻译的中国当代小说的数量约为50本,译介的中国诗人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约100位,再加上经他翻译为瑞典文的《诗经》、《离骚》、唐宋八大家、宋词元曲和《西游记》等作品……数量相当可观。他曾说“我顶大的心愿就是诺贝尔文学奖能够给一位中国作家”。昨天下午,马悦然应世纪文景邀请来到上海,向沪上媒体慷慨“解密”今年诺奖产生的过程及他与莫言之间的交往。
“世界上好的作家有几千个,但一年只能颁给一个,所以每年9月的评审讨论都是非常激烈的,每位评委都要讲出对作品的意见,并且努力说服其他人。”马悦然幽默地说,“但今年不太激烈,意见是比较一致的。”
莫言中短篇比长篇更好
与马悦然的沟通没有语言障碍,他会说流利的中文,甚至四川话。他的发语词是“啊哈”,发音略带夸张,正像是外国人在歌剧《图兰朵》里扮演中国大臣的腔调。“啊哈。”马悦然惟妙惟肖地模仿有人对他背后的议论,“他们说‘马悦然这下要发大财了’,因为他在诺奖颁发前早早地翻译好了莫言的几十个中短篇,现在出版正是时机。”他随即正色道:“我早就拿过了瑞典文学院支付的翻译稿费,出版社可以不用付我一分钱。”
他愤然还击一些针对他、莫言与诺奖之间存在“利益链”的怀疑:“诺奖的唯一标准就是文学质量,大部分批评莫言的人事实上根本没看过他的小说。”马悦然说,他喜欢莫言是因为“他非常会讲故事”。“读莫言的小说,会想到中国古代那些会讲故事的人,像吴承恩、蒲松龄。在有些作品中,也能看到一点所谓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但并不重要。我记得有一次莫言告诉我,他看过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小说之后发现同样有趣的故事在他的家乡高密非常多。”
对马悦然而言,莫言的中短篇写得比长篇更好。“他的长篇有的真的太长了,比如《丰乳肥臀》是非常好的,但是《生死疲劳》稍微有点‘不够味’,能够缩短20%更棒。但他的许多短篇是一个字也不必改的。”马悦然对莫言的短篇推崇备至始于2005年,他读到《上海文学》上发表的一组短篇小说《小说九段》后非常喜欢,立刻翻译成瑞典文。“看了《小说九段》我才明白微型小说是啥子。它改变了我对莫言的看法,使我确信了他对语言的掌控力。”此外,让马悦然赞不绝口的中篇还有《透明的红萝卜》、《记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和《翱翔》等。“《透明的红萝卜》是莫言最好的中篇,如果你没有读过应该读一下。”他对记者说。
和莫言见面不多通信多
“其实我和莫言单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马悦然清楚地记得,和莫言头次认识是在香港中文大学,他们在一个下午谈了几个小时,没料到第二天莫言就不见了。“听说他赶回去了,因为单位要分房子,更有意思的是,后来莫言还没分到房子。”第二次见面是在台北,到了夜里,同行作家都出去逛逛看热闹,只有莫言留在酒店里,和马悦然喝着威士忌聊文学。第三次见面是在2005年瑞典斯特林堡戏剧节上。
马悦然和莫言的交往,更多的是通过信件。马悦然也许是与中国当代作家通信最勤的外国人。他的夫人陈文芬从旁介绍道,马悦然在翻译山西作家曹乃谦的作品时,为处理好山西北部方言的表达问题,几乎每天与曹乃谦通信,有时一天通三封信,最后形成数万字的“翻译辞典”。马悦然说:“有一点应该引起注意,莫言可能是中国当代作家中被海外译介最多的,这些译本极大推动了中国文学走入世界文学视野。没有翻译就没有世界文学,只有英国文学、法国文学、中国文学……中国文学早应登上世界文学舞台,以前囿于译本太少,许多世界级的中国作家如沈从文等缺少外国读者,现在情况有很大改观。”
莫言不会因诺奖“完了”
“诺贝尔文学奖不是世界冠军比赛,而是表彰好的作家。莫言是好的作家,所以得到了这个奖,但不代表他是最好的中国作家。”马悦然的这段绕口令,表达了他对中国文学未来的希望。他同时也表示将继续关注莫言。“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有一种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很多人得奖后就停止了写作,文学生涯似乎就此‘完了’。但莫言肯定不会这样,他的内心非常强大,他非讲故事不可,他一定会继续写下去。”马悦然非常确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