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岁老记者车辐去世 遗体捐赠医院一年后解剖
马识途。资料图片(摄影朱建国)
昨日,车老空荡荡的书房透来一束成都冬日最好的阳光。
车老当年与他满满当当的书房。(资料图片摄影朱建国)
油画作遗像,是为展现车老向上的精神面貌。
遗体捐献接收证书。
99岁锦城老顽童车辐逝世追踪
车老的书架上贴着几幅彩色图片,远远望去很是显眼。其中有车老与马识途的合影,马老寄给车老的新年贺卡等。
此外,在车辐家中的客厅里也挂着马老的书法作品,足见两人的交情笃厚。
马老的女儿马万梅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马老每年年底都会给车老写贺卡。我帮他打印出来,他签上名后,再寄出去。已经持续好多年了。”
送别车老女儿替马老送挽联
昨日下午两点过,马老的女儿马万梅匆匆赶来车老家中悼念,送来一个大花篮,并现场代父亲马识途、李叔叔(李致)送上挽联:“车辐老友千古 老友马识途李致敬挽”,并请书画家邱笑秋当场在车老的书桌上写出来。马万梅说:“本来在花店里可以写,但我觉得还是写得不太好。”
马万梅还特别提到,“李致叔叔行动有点不太方便,而他的子女都不在成都,所以他听说我要来,就特意叮嘱我,把花篮上也写上他的名字,代他表达他的哀思。”
中午一瞬马老突然说句“心难受”
问及马老是否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马万梅说,“还没敢说。”“李叔叔(李致)也很担心马老为此伤心,还特意跟我说,‘先别告诉他,等他睡完午觉再讲’。”马万梅还说,“家人下午就在家守着马老,将报纸全收了,我告诉他‘如果爷爷睡觉起来问报纸,再试着拿给他看’。”马万梅透露,她也是昨日中午才得知车老去世的消息的,“我正在吃饭,记者打电话告诉我了这个消息。”当时,她“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以前车老有什么动态信息,车新民都会第一时间发短信给我们说。但这次却没有跟我说。”车新民表示,“因为马老也那么大岁数了(今年98岁),怕打扰到马老。”
临走时,马万梅还特意举起手中的IPAD,拍下了车老遗像和自己所送花篮的照片,“要拿回去给爸爸看,做一个交代。”
马 万 梅 还说:“奇怪的是,今天中午马老和李致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句:我心里有点难受。可当时他并不知道车老去世的消息啊!”
得知实情马老沉默了
下午五点半,马万梅给华西都市报记者打来电话:“我刚回家,已经把写有车老去世的报纸给马老看了。”让马万梅感到最不可思议的是,马老听后居然只说了一句:“哦,车辐走了啊。”随后他接过报纸看了起来,除了中间说了一句:“前段时间车老儿子还打电话说他住院了。”
之后马老就再也没说话,只坐在那里看报纸,当时沉闷的气氛让马万梅感到很难受。“我明显看出来他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这最让人担心。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回家了,就在这里过夜陪他。”
送 别 车 辐
“百年传奇”话不尽
昨日上午9点过,成都大慈寺路30号的省文联宿舍外如平时一般安静,很多上班族从大门外匆匆路过,并不知道里面刚刚陨落了一颗让成都人引以为傲的巨星——车辐。依照车老生前的遗愿,车家不摆灵堂,不收花圈。
本土名人送别车老
车老一生结交名人无数,然而他的晚年却是在一间不足80平米的老房子里度过。据车老的儿子车新民介绍,“我父亲自1993年开始搬到这里居住,至今已经整整20年。我弟弟一家三口跟爸爸在一起住。”
昨日,车新民,车玲、车明、车蓉、车建文、车进等车辐的六个子女全部聚齐家中料理父亲后事。作家流沙河、钱军,画家田旭中、邱笑秋,摄影家葛加林、戏剧家魏明伦、涂太中等本土文化名人相继和车老道别。车老故友黄宗江的女儿阮丹妮、郭沫若的女儿郭平英也发来唁电,马识途的女儿马万梅也代表父亲和巴金侄儿李致给“车叔叔”送上花篮。
老屋诉说豁达一生
略感阴冷的房间里,唯有书房的窗前透着一尺温暖的阳光。记者环顾客厅,挂满了字画,让幽暗的房间里闪耀着熠熠星光。有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白杨写的“旷达者长寿”;有新凤霞画的水墨菊并配上了吴祖光的题跋;有一生的挚友马识途写的隶书书法“长乐永康”。书架的藏书还可以看到车老兴趣雅好,《鲁迅全集》、《图说老成都》、《一辈子——吴祖光回忆录》、《中国川剧》等书分门别类,可以看出这位老人是位杂家。
车老一生乐观豁达,儿女们也尊重父亲的遗愿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只在家中供上了一幅彩色的画像,用黑纱挽出一朵简朴肃穆的灵花。画中的车老穿着天蓝的外套,戴着红色的贝雷帽,精气神十足,右手还竖起拇指,一副典型的“老顽童”模样。
最后影像
《走近车辐》曾入围“金熊猫”
昨日上午9点,四川电视台一级美术师周晓野和四川省音像资料馆前任馆长王建相约来到了车老家中拜祭老人。2007年年底至2008年年初,他们俩和车老一起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据周晓野介绍,那段时间他们拍摄了一部名为《走近车辐》的九十分钟纪录片,以车辐口述历史的形式为主,同时远赴北京上海,从外围采访到了黄宗江、周海婴、何满子等和车老相熟的文化名人,最大程度以影像方式还原车辐的传奇人生。
《走近车辐》纪录片的发起人之一王建告诉记者,2008年川台想打造一档名为“星光灿烂”的访谈节目,邀请四川文化名人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而德高望重的车辐是这个节目的第一位受访者。“当时有人建议把纪录片起名《走进车辐》,我们拒绝了,因为他太伟大了,‘走近’比‘走进’更贴切。”据王建介绍,2009年第十届四川电视节“金熊猫”奖国际纪录片评选中,该片还获得了人文类长片入围奖。
最新动态
最后的奉献,永远的怀念。
他的遗体一年后解剖
“爸爸早在20年前就已经郑重交待过:后事一切从简,不设灵堂,不搞追悼会,遗体捐赠给医院作医学解剖,这是他生前对于身后安排的愿望。”车辐去世后,其子车新民第一时间发布了父亲生前的意愿。今日上午10点半,在华西医院太平间的告别室将举行一个简单而朴素的捐赠仪式,车老家属代表将会把老人的遗体捐赠给川大华西基础医学与法医学院,而后者将会给车老家属颁发一张盖着四川大学印章的《遗体捐献接收证书》,证书上写着:“最后的奉献,永远的怀念。”
今日举行捐赠仪式
昨日,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了川大华西基础医学与法医学院的刘老师,他说:“今天晚上我们就会连夜布置好华西医院太平间的告别室,准备好了鲜花,明天的仪式过程也比较简单庄重。”刘老师认为,车老生前非常豁达,所以他能够打破传统,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川大,这是他对社会最后的奉献。
据刘老师介绍,现在社会上捐赠遗体的还是比较少,“每年成都周边给我们学院捐赠的遗体最多30多具,最少10多具,不过在成都市红十字会的宣传和介入下,遗体捐赠数量逐年提升。”
一年之后用于解剖
刘老师还透露,车老去世时虽然99岁,但他不是学院收到第一例如此高龄的遗体捐赠者。他说:“遗体捐赠者无论任何年龄阶段,对即将从事医务工作者的学生都有巨大的贡献,我们收到车老遗体后将会将其浸入到特殊药液中,经过一年后的时间,等待防腐过程完毕后再拿出来进行解剖。”
据了解,按照国家规定,医学院和相关医学科研单位和机构在使用完捐赠者遗体后,将会进行殡葬意义的处理。刘老师建议,车老的家属和喜欢他的人可以去网上墓园对他进行悼念和缅怀。
昨日,川大为车老制作的《遗体捐献接收证书》也已完成。证书上面是一张车老白发微笑的侧脸照,下面有一排小字写着:“尊敬的车辐老人志愿在百年之后将遗体无偿捐献给祖国医学教育事业,科研事业,对于这种崇高的无私奉献精神,我们谨表示由衷的钦佩和赞赏。正是由于有千千万万的捐献遗体者们的奉献行动,祖国的医学教育事业才得以推动和发展。从而为最终解除人类自身的疾患与病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百 味 人 生
老成都“掌勺人”吊唁
昨日,成都名小吃谭豆花第三代传承者谭冬生和他儿子也来到文联宿舍哀悼车老。谭豆花由成都人谭玉光于1924年创立,谭冬生介绍,车老除了是谭豆花的顾客以外,更是自己的良师益友。
他说:“上世纪30年代,车老就与我爷爷谭玉光交为好友。车老对成都的餐饮业很熟,他能讲出吃的‘道’来。所以车老跟成都餐饮界的同仁都是很好的朋友。我爷爷走的时候曾丢下一句话,要求我们继续跟车爷爷保持很好的私交。在我接手谭豆花后,车老还是会经常到店里来,而我也经常到他家里看望他。我们家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到了重阳节的时候,我都会亲手做一份粉蒸牛肉给车老送来,他特别喜欢吃。去年我出去了没在成都就没有送,前几天我还跟儿子说今年要早点来看望车老,没想到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罗继华是龙泉驿一家平民餐馆的老板,自上世纪80年代与车老结识以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都一直与车老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听闻车老过世的噩耗,罗继华一家从龙泉驿赶到了车老家中吊唁。谈起与车老的结缘,罗继华说:“1986年的时候吧,张大千的侄儿来我们店里吃饭,当时就是车老陪同的。后来我们就跟车老慢慢熟起来了。”
罗继华一直说,车老是一个非常非常受尊敬的人,对他们家的帮助也很大。“每次他吃过之后都会给我们提出意见,每个月还坚持给我们寄川菜的杂志。上个月没有寄,是专门叫他儿子车新民给我们送来的。”罗继华说,“他们一家人待人都诚诚恳恳的,非常让人感动。”车老最后一次到罗继华的店,是去年4月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连车都下不了,但就是要出来。东西也没吃,没耍一会儿就走了。”罗继华说。
立即评
拜别“祖师爷”
说实话,拎着花篮走进车老的家时,我有些诧异。报界鼎鼎有名的大腕儿,居然只是住在这么简单的老房子里。小屋潮湿而阴冷,没有多余的摆设,仿佛书桌前那一尺阳光,便是这个冬日最好的馈赠。而书房边儿紧挨着就是厨房,车老一生最爱的文化和美食,竟然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存于他的日常生活,点点滴滴地浸入骨髓。
一上午,来来往往悼念拜祭车老的人络绎不绝,不少都是四川文化界的名人。作为一名入职半年的新人,我跟着老记者杨帆逐一采访,受益匪浅。而许佳老师出现的时候,杨帆老师显得特别激动,因为那是他在记者行业的恩师。当我们三代记者,站在文化记者祖师爷车老的画像面前拜祭时,这个画面非常奇妙,这种感觉也非常奇妙。就像是车老举起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然后通过我们,一代代往下传递,不止不休。许佳老师说,车老给我们树立的典范一定不能遗忘,年轻的记者更应当多学习车老的精神。
很遗憾,没能在车老在世的时候,亲耳聆听这位“老顽童”的教诲。然而听着车老的老朋友们动情地讲述着他的故事,一样能让我有感悟、有体会。车老用一生来教我们怎么做一名文化记者,而我们需要做的,大概就是用一生的努力去交一张问心无愧的答卷。 李昊皎
本版稿件采写华西都市报记者 张杰 杨帆 李昊皎摄影刘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