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二月河:一部《红楼梦》反映一个家族的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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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芹诞生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是学术界的一种说法。从去年开始，“2015年曹雪芹诞辰300周年系列活动”就在北京等地逐渐拉开帷幕。

　　■我总是把《红楼梦》作为一个模范，或者说是一个典范，来进行学习和借鉴。随着现当代文学艺术的兴起与发展，民族文化的复兴需要文化“根子”的培植，《红楼梦》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起因”。

　　■一方面要鼓励创新，一方面还要鼓励传承与发扬以中国古典文学为载体的中华传统文化，比如对曹雪芹文学创作精神的传承，引导青年人正确阅读像《红楼梦》这样的优秀的古典文学作品，让中华文化的精华在当代的文学创作中发挥新的作用与影响。

　　曹雪芹一生最伟大的成就是以“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呕心沥血的精神写作了被后世称之为中华文化的集大成之作《红楼梦》。这部耐人寻味的小说不仅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兴衰为背景，描写了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的凄美爱情与大观园女儿们的悲欢离合；更是通过对封建社会包括封建官场昏暗、家族腐朽、制度迂腐的多方面抨击，体现了深刻的现实批判色彩，显示着人性的光辉。这部被誉为四大名著之首的古典小说，以其鸿篇巨制留给后代学者与作家以无尽的探求与思索。

　　深谙“红学”、深受《红楼梦》影响的当代作家不胜枚举，著名作家二月河便是其中的一位。众所周知，二月河所创作的清代历史小说与他所喜爱的《红楼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二月河，原名凌解放，全国人大代表，因其笔下500多万字的《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清代帝王系列历史小说而为海内外读者所熟知，依据其作品所改编成的同名电视连续剧更是以不可抗拒的魅力得到了百姓的喜爱。

　　伟大的作品与作家永远值得纪念，因其永不褪色的文学与思想价值。优秀的作家作品需要伯乐式的优秀评论家，而作家对于作家作品的解读，或许更能碰撞出别样的思想火花。日前本报记者专访了二月河先生，就曹雪芹及《红楼梦》在当今时代的价值，《红楼梦》对当代文学创作的影响，以及以《红楼梦》所代表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如何更好地得到继承与发扬，与他进行了一场对谈。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起因”

　　文化周刊：今年是曹雪芹诞辰300周年，学术界有这样一种说法。这个说法据说采用了据称康熙五十四年(1715)三月初七曹頫所上的一封奏折中的信息：“奴才之嫂马氏，因现怀妊孕已及七月……将来倘幸而生男，则奴才之兄(颙)嗣有在矣。”有的学者认为，这个遗腹子就是曹雪芹。我们知道，您喜欢《红楼梦》，与《红楼梦》这本书有着不同寻常的因缘：1982年，您以“红学”学会最年轻的代表身份出席在上海召开的“红学”年会；您所创作的最具影响力的《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清代帝王系列历史小说也发端于“红学”研究。您如何看待《红楼梦》这部伟大的著作的文学价值与启示意义？

　　二月河：谈到《红楼梦》这部伟大著作在当代的价值与启迪，可以说，至今仍没有哪部著作的思想成就与艺术成就能够超越它。《红楼梦》是我国古典文学史上的一座巅峰，不管是从文学与艺术意义来说，还是从社会学意义而言，《红楼梦》都是一部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这对教育今天的青年，让今天的青年能够更多、更好地了解社会，特别是能够了解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人们的思想理念，都有着不可回避的特殊意义。

　　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飞速发展，我们所接触到的文化也日益走向多元化，而中国古典文学的阅读与研究总体来说处于一种低迷状态。传统文化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根与魂”，想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需要重新整合民族的文化遗产，《红楼梦》就是文学艺术领域中最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这需要我们当今社会的引导，需要我们的大学、需要我们的教育家、需要我们的红学家，共同来引导当代青年关注红学乃至古典文学的发展。

　　曹雪芹是中国古代一位伟大的文学家与艺术家，即使放眼世界，也堪称是一位与英国的莎士比亚、俄国的托尔斯泰等量级别的文学大师，中华民族应该因曹雪芹以及他所创作的《红楼梦》而感到自豪与骄傲。这对作家、红学家、教育家来讲，都是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课题。

　　文化周刊：在您自身的创作实践中，《红楼梦》及清史对您的创作及思想产生了哪些影响？

　　二月河：我的作品受《红楼梦》的影响比较大，这是很多读者、专家都能看出来的。“帝王系列”历史小说其实也受到了《金瓶梅》、《水浒传》、《三国演义》等其他明清长篇小说的影响，但在语言的设计、情节的推进上，受到《红楼梦》的影响相对而言更大一些。不管是研究“红学”还是创作自己的作品，我总是把《红楼梦》作为一个模范，或者说是一个典范，来进行学习和借鉴。随着现当代文学艺术的兴起与发展，青年作家也开始创作出自己的文学作品，但往往忽略文学根基的培养，这是不正确的。民族文化的复兴需要文化“根子”的培植，而《红楼梦》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起因”，起码对我的作品创作影响特别大。

　　“帝王系列”历史小说主要对当时中国封建社会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进行了演绎与揭示，涉及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这是中国封建王朝专制统治最鼎盛的时期。不管是在人物塑造还是情节构造中，我都吸收了曹雪芹的人生经历及《红楼梦》中的一些元素。从这方面而言，曹雪芹是我的一位好老师。当然，我们学习曹雪芹及《红楼梦》来进行创作，不一定是按照《红楼梦》的创作思路与手法去考虑与构思，更主要的是学习曹雪芹“批阅十载，增删五次”这种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文学追求，这种追求对于提升当今文学创作品味，对于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史上能够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传递社会正能量的作品，为今天的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为人民大众服务，为读者服务，可以说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当今社会还有很多读者喜欢阅读我的作品，我在感到欣慰的同时，还是要感谢曹雪芹以及他的《红楼梦》，正是学习与领悟到他的这种不朽的文学追求，才让我的作品也受到一些欢迎。

　　文化周刊：可否举一些例子来阐述曹雪芹的《红楼梦》对您作品的具体影响？

　　二月河：比如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我的小说《康熙王朝》中有一个人物叫魏东亭，这个人物形象就是以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为原型进行创作的；康熙的奶妈沈嬷嬷，实际上也是以曹雪芹的祖母为原型进行塑造的。《雍正皇帝》中有一个情节是朝廷抄家曹府，还写到了少年时期的曹雪芹，这些其实反映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只是在进行历史小说的实际创作中，将这种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文化周刊：习近平总书记在不久前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中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前面您说道，《红楼梦》就是文学艺术领域一部重要的文化遗产。您觉得文学艺术工作者，特别是年轻的文艺工作者，应如何从优秀的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

　　二月河：从文学本质这一角度来说，比如塑造人物形象方面，曹雪芹无愧是一位永远不朽的文学大师。可以说，今天我们在创作社会文化财富，创作新的文学形象，创作为人民服务的文学作品的过程中，离不开传统文学作品的滋养，以曹雪芹为代表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家是我们永远尊敬的老师。那么，该如何传承传统文化？我们不一定生抄照搬，因为今天的作家面临着新的时代特点，面临着新的文学读者，因此，我们在吸收传统文化的同时，也要考虑到当今时代青年的文学品味，为今天的读者服务。

　　对于今天的文学青年作家和读者，一方面要鼓励创新，一方面还要鼓励传承与发扬以中国古典文学为载体的中华传统文化，比如对曹雪芹文学创作精神的传承，引导青年人正确阅读像《红楼梦》这样的优秀的古典文学作品，让中华文化的精华在当代的文学创作中发挥新的作用与影响。我们的时代在变化，社会在变化，读者也在变化，我们应该适应变化了的形势，把新时代背景下的文学创作新态势充分展示出来。

　　一部《红楼梦》反映一个家族的腐败，一个家族的腐败折射出当时封建社会的腐败

　　文化周刊：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写到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与奢华腐败的贵族生活，在“帝王系列”历史小说中您也写尽康雍乾时期的官场腐败，您如何看待当时的这种现象？

　　二月河：腐败现象可以说是贯穿整个中国历朝历代的课题，康雍乾时期也不例外。雍正皇帝曾经亲自写过一篇《御制朋党论》，就说到要反对拉帮结派，反对结党营私，反对贪官污吏，由此可见，康雍乾时期的清廷还是花费了很大精力来对付那些贪官污吏的。像《红楼梦》中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腐败说到底就是帮派性质的腐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人”出了事就互相庇护，“敌人”即使没事也会制造出问题来找“敌人”的茬，贾府自身也对于这种帮派势力的不安全感和恐惧感存在于《红楼梦》的字里行间，我们从小说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但就贾府而言，其腐败也是随处可见，比如就有贾赦、王熙凤那些大大小小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的“腐败分子”，再比如王夫人、周姨娘、赵姨娘之间的利益分配不均衡现象等等。这些现象不仅存在于贾府的主子中，也存在于主子与奴才之间的“斗争”中，可以说一部《红楼梦》反映的是一个家族的腐败，而一个家族的腐败就像镜子一样，反射或折射出当时封建社会的腐败。

　　文化周刊：就您所说，康雍乾时期的清廷也是花了很大精力去“反腐”的，您如何看待？

　　二月河：封建社会是所谓“家天下”的专制统治，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都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人，他们所进行的反腐举措，只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以及家族政治统治秩序的稳定，从这一角度而言，康雍乾时期的反腐不可能是彻底的，与今天我们中国共产党为了广大人民群众利益所进行的反腐有着本质意义上的区别。封建统治者的反腐几乎没有广大底层民众的参与，不像当今百姓可以借用互联网等途径主动参与反腐。但我认为清康雍乾时代所采用的反腐手段与高压措施，特别是反腐的坚决意志还是值得研究的，它对于今天的反腐有一定借鉴意义。

　　张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