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我想当个旁观者
许知远,1976年出生,2000年毕业于北大计算机系微电子专业,曾任《经济观察报》主笔,现为《生活》杂志出版人,《亚洲周刊》与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他也是单向街书店的创办人之一。出版了《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纳斯达克的一代》、《昨日与明日》、《思想的冒险》、《转折年代》、《新闻业的怀乡病》、《这一代人的中国意识》、《中国纪事》等。
记:你是公共知识分子写作还是独立知识分子写作?是智力迷恋者吗?
许:所有的知识分子都具有公共性,而知识分子的前提是独立性,这两个公共性与独立性都包含在知识分子的涵义里,没法作区分。这两者当然是一体的。我当然是智力迷恋者,很多知识分子或以写作为业、以思想为业的人,都会对智力产生迷恋感。
记:《醒来》从曾胡左李那一代的读书人开始,讲到李鸿章、梁启超、胡适、孙中山、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一直讲到了“海龟”张朝阳。你认为这些人在一百多年里面,对塑造中国今天的历史进程和面貌作用非常大?
许:他们都以不同方式推动这个国家的改变。这几代人面临着类似的挑战,这个挑战从来没有减轻过,他们的工作是如何唤醒这个国家、唤醒大部分人去成为更独立的现代社会中的个体、个人,当然对国家的强盛欲望超过了唤醒人。
《中国不高兴》是垃圾
记:吴晓波为《醒来》写的序文开头,引用了奈保尔的一句话来阐释你的姿态:“祖国,于我是一个难以表述的国家。”为什么你会用完全迥异于《中国不高兴》的叙说方式来抚摸中国、想象中国、诘问中国?
许:《中国不高兴》从来不是书的叙事,完全是垃圾作品,那不是书啊!为什么要跟它一样呢?我们两者之间不存在着可比性。
最大危机是人的贬值
记:现在是物欲高涨时代,金融危机和信仰危机双重挤压下,在“镀金时代”里,最可怕的危机在哪里?当下年轻人该如何自处?
许:最大危机是人的贬值,人仅仅作为经济动物的存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生活在一个没有灵魂的时代。我也不知道当下年轻人应该怎么办,现在又是一个快速文化时代,人会变成一种很浅薄和狂躁的动物,就像聊QQ一样,是一种即刻反应,因为人所有的审美能力和想象能力是建立在人的专注能力和深度思考能力上,这种想象力和专注力都在巨大丧失,他们都不觉得。
于丹完全迎合这个时代
记:怎么看90年代以来勃兴的国学热和《百家讲坛》热?
许:中国传统文化是很丰富的,你看百家争鸣那个年代,中国人是非常丰富的,各种各样的不同想法和不同情感。于丹是迎合性方式,搞成人际关系怎么样,完全迎合这个时代,跟中国传统文化没有任何关系。
重建公共知识分子的传统非常艰难
记:你是勤勉的专栏撰写者,“天然的全球化的一代”,为《金融时报》、《亚洲周刊》等写专栏,你受到史景迁、李文森、沃尔特·李普曼、托马斯·弗里德曼影响很大,你的野心是成为那样的专栏作家吗?还是别的什么,比如说想重建公共知识分子的传统,认为一名知识分子可以对社会进程和政治家产生关键影响力?
许:还在写专栏。受史景迁影响。不要试图成为另外一个人吧,你也成为不了。他们会启发我,你只能成为你自己,很难成为别人。重建公共知识分子的传统非常艰难,但一切皆有可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一些的工作来做,对我来说,建立这种传统或者说对这种传统提供一点点帮助和建设性东西,这是我的义务和个人兴趣所在。
记:你被外界描述成一个充满焦虑和传播焦虑的中国公共知识分子,很多人都说你是西方观点的二道贩子,言必称大师,你喜欢别人称你为专栏作家、记者还是公众知识分子呢?中国现在的公共知识分子应肩负什么样的任务和角色?
许:我想当个作家,没想那么多。某种程度上,我想当个旁观者吧。现代分工制度是现代事情,之前所有人都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思考者身份出现,可以思考任何问题,对任何问题提出某种看法,这是一个丰富、健全的个人,我希望不被专业分工所限制。
标签你愿意加就加嘛
记:当时明月在《走入历史的许知远》一文中写道:“许知远对于工业文明下精神世界的贫瘠和知识分子使命感缺失的痛心和反思成为新世纪中国的一道独特风景。少年盛名下,却难有一丝得意和忘乎所以,站在时代高处的独自忧伤是许知远的别样标签。”是这样子吗?
许:挺吓人!现在社会扭曲状态下,任何正常反应会变成很奇特的反应,这个人很有正义感,这个人变得像怪物一样;这个人诚实、自豪,这个人就很变态,中国变成这样一种状态。我做的所有事情,是正常的知识分子所做的表达方式,在这样一个时代,你不再感到焦虑吗?事实上很多人感到很焦虑。在这样一个时代,你不应该对荷尔蒙充满了批评态度吗?确实应该嘛。我没觉得我做了什么事情,只是正常反应而已。这个时代需要标签嘛,标签作用是不需要理解你,比如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不需要跟你解释是什么人,背个LV包,我就告诉你是什么人了;或者说我穿了paul smith衬衫,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了。标签是完成了简化的过程,标签会变成理解嘛,你说你是愤青,好,我不跟你争了,你是愤青;标签你愿意加就加嘛,跟我没关系。
我从来不在文坛里面
记:作为一个作家,你对当下文坛、文学界怎么看?对80后作家有何看法?
许:我不了解,我从来不在文坛里面。也没什么看法,文学界存在一个界吗?已经非常零散了,不像80年代是一个整体性的一种声音,文学是用来解放个人或对抗过去遗留的固化思维方式,现在还这样吗?文学已经四分五裂了,他们不会有自己的声音,整体上退却了,整体上在社会上边缘化了。因为作家依靠的是价值观和艺术能力,他们可能失去了发言能力和观察能力,当下失语,除非偶尔加入语言的泡沫狂欢,那非常无聊,不提供新的价值观,只提供新的语言喧嚣而已。我不了解80后,我没看过他们写的东西,非常早的被市场化了,大家谈论80后,不是因为具体人和思想是怎么样子,就是谈的文化现象,人作为文化现象的一部分,这对人是很大的伤害。
文/记者 袁毅 图/记者 何晓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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