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中国,全国上下被解放的喜悦笼罩着,人民积极生产建设,然而此时的祖国西南一隅并不平静——尚未解放的西藏政治形势极为复杂严峻,在英美等国和其他境外势力的唆使煽动下,当时的西藏地方当局分裂分子妄图策划“独立”。和平解放西藏,实现祖国的领土完整和主权统一,成为摆在新中国面前的最大挑战。1950年1月,毛泽东决定:“以西南局和第二野战军为主,在西北局和第一野战军的配合下,解放并经营西藏。”
重担落在了打过淮海战役、当时正在西南驻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十八军身上,1950年3月4日,十八军热血汉子们,在四川乐山举行了进军西藏誓师大会:一定把五星红旗插上世界屋脊,把光明和幸福带进西藏。
十字镐架架车
劈山涉水修路
当十八军迈着坚定的步伐向西南开进时,24岁的刘志均刚结束了一段惊慌逃离的生活。正值壮年的他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被飞机运到云南昆明的第三天,刘志均趁着空当,怀着对家人的思念,朝着北面狂奔。回到四川家乡不久,作为家中的独生子,父母为刘志均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此时正逢十八军行军经过他的家乡,刘志均说,“我想参军,去西藏。”
两次选择,第一次的逃离是为了家人幸福,第二次主动参加,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刘志均说,他都选对了。
1950年的青藏高原现成的公路几乎一片空白,当时部队走的还是千百年来马骡踏出来的茶马古道。十八军军长张国华手中连准确的地图都没有,只能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和西藏有关的图书资料。在一本1930年出版的《西藏始末记要》上,有位探险家这样描述西藏地理:“山有千盘之险,路无百步之平。乱石纵横,人马路绝,艰险万状,不可名状。”
将路修到拉萨去,十八军为此新组建了支援司令部,战士们领到的武器不是钢枪,而是铁锤,钢钎和十字镐。从康藏线(现在的川藏线)进军西藏的十八军部队的三个师,五十二师、五十三师、五十四师中,绝大部分官兵都在修路。十八军官兵用绳索拴着身子在悬崖峭壁上凿石开路、蹚冰河架桥,在这片亘古荒原及高寒冻土上,沼泽、塌方、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随时发生,据后来测算,几乎每前进一公里都有一名战士倒下,十八军走过了二郎山、雀儿山、色季拉山等14座大山,跨过了岷江、大渡河、金沙江、怒江等大江大河。历时一年零九个月的漫长艰难行军,以十八军为主力的解放军各路部队先后进入拉萨。
“我分进了十八军后方司令部雅甘工程处,每前进10公里,我们留下来修建一个道班房,就像古时的驿站,那时,发到手上的除了枪炮,还有人手一辆的独轮木板车。”刘志均至今还经常梦到独轮板车那特有的吱吱嘎嘎声,“我们四川人喜欢叫它架架车,”架架车成了他们行军最好的“战马”——衣物粮食,施工用具,枪支弹药全靠架架车来驮运。
每修好一个道班房,两到三名战友作为道班房的联络人留下来,刘志均习惯了离别, “有些战友一辈子留在了当地,结婚生子养老。”
炮弹壳打铜锅
二郎山赛“车”
严格执行党中央不拿藏族群众一针一线,不影响当地百姓生产生活,是十八军行军过程中铁的纪律。补给全从内地运进,在天气合适条件下,后方也会空投补给。
看着架架车上天天见少的粮食和日常用品,刘志均也精打细算“过日子”。
“日用品很缺的情况下,我和战友想了个办法,将一个哑弹的弹头卸下来,把弹壳敲成了铜锅,煮饭、烧水,起了很大的作用。”60年过去了,刘志均得来的7枚功勋章都送给了朋友,唯独这个炮弹壳打造的铜锅,他珍藏至今。
昂扬的斗志和乐观的精神,是十八军漫长行军的支撑力。
“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古树哪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冈,羊肠小道哪难行走,康藏交通被它那个被它挡,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这一首被十八军传唱的《歌唱二郎山》后来传遍了全国。海拔3437米的二郎山,是进军西藏要翻越的第一座大山,不仅气候变化异常,而且山高坡陡,空气稀薄,原始森林里尽是腐烂枝叶和苔藓,摔跤受伤是常事。当地流传着一句谚语:“车过二郎山,像进鬼门关,侥幸不翻车,也要冻三天。”已是队长的刘志均带领着队伍经过二郎山时,突然兴致来了,向他的战友们扬了扬胳膊,“赛车,敢不敢?”他的提议让战士们重新振奋起来,只见几个年轻人推着架架车从山顶嘎吱嘎吱飞下山。“二郎山是我走过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却是用这样的方式过去的。”
爱上藏族女翻译
藏汉结亲传佳话
“尊重藏族群众的风俗习惯,是行军过程中强调最多的一项,走路不忘保护经幡和玛尼堆,不打渔、不捉麻雀、不砍‘神’树,宁可顶着风雪搭帐篷住野外,也不住寺庙,即便借住藏族百姓民房,也会回赠礼物表示感谢。”刘志均说,严明的纪律让当地藏族群众十分惊奇和欣喜,当地群众拉着牦牛自发组织运输队,帮助十八军翻山越岭。帮助当地群众修房、建水渠,也是刘志均行军任务之一。
十八军为了更好与藏族群众沟通,十八军成立了藏训班,请了当地僧俗老师为官兵教授藏语,“从最基本的字母开始,嘎喀嘎那,答踏答那……”刘志均的爱情,也是从这里收获的。
在甘孜藏族自治州炉霍县,刘志均爱上了当地的藏族女青年——为十八军做藏语翻译的巴珍,“她是个勤劳、善良的姑娘。”藏汉结亲,算是身肩和平解放西藏,更要建设好西藏双重任务的十八军身上特有的时代烙印,如今,大部分十八军老战士已经作古,但是他们的后代仍然留在青藏高原,继续履行着父辈的职责。
当刘志均继续踏上行军路时,巴珍毫不犹豫跟上了队伍。
安家昌都江达
英雄仍未老
1950年10月6日,在西藏地方当局拒绝和谈并以武力对抗的形势下,遵照党中央指示,西南军区向十八军下达昌都战役命令,战役于当月24日胜利结束,时任十八军某师师长的吴忠撰文称赞:昌都战役,打开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大门。西藏谈判代表团最终接受了中央人民政府提出的人民解放军进驻西藏的方针,并于1951年5月23日签订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协议。
1951年9月9日,十八军先遣部队到达拉萨,并举行了进入拉萨的入城式,受到拉萨各界群众的热烈欢迎,五星红旗终于飘扬在了雪域高原上。1959年,西藏平叛,并开始实行民主改革,施行了千百年的黑暗封建农奴制度宣告结束,西藏迈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西藏和平解放的消息,让刘志均彻夜难眠,他也在规划着自己的新生活。作为十八军后勤力量,1952年,刘志均随部队将道班房修到了西藏昌都地区江达县,根据安排,他留在了江达县,驻守着道班房。“巴珍作为藏语翻译,本有机会跟部队到拉萨,将来谋份更好职业,但是,她想都没想就留了下来。”刘志均很感谢他的妻子巴珍,选择和他共度艰苦生活。
此后的10年间,刘志均的三个孩子相继在此地出生,1959年,刘志均从部队退伍转入地方,成了西藏自治区交通厅管辖的公路养护段职工,他的三儿子刘从清回忆起童年生活,依然很感慨:“夏天上山采蘑菇,挖野菜,冬天打柴,现在看来很像是郊游,那时生活艰苦,但全家都过得很快乐,父亲经常说,战斗岁月都挺过来了,和平日子有啥过不去的坎呢?”
如今,刘志均老人已经84岁高龄,已在拉萨安享晚年,喜欢逛拉萨新城,在繁华街头站一站。他的3个孩子在西藏有了各自的事业,他的孙子也有了学成回西藏工作的决心。
西藏的第一所学校、第一座电站、第一所医院……到底有多少个“第一”跟十八军有关?又有多少十八军官兵安家西藏,默默奉献着自己的一生,都已无从追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兑现了誓师大会上的庄重诺言。
西藏商报记者 饶春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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