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挂帅》“梅”大胆改“程”

　　流派：对话与超越

　　前不久，观赏了由程派名角李佩红担纲主演的梅派名剧《穆桂英挂帅》。梅腔程韵，唱做并重，李佩红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既有梅派雍容华贵，又有程派细腻委婉的穆桂英形象，让梅、程两派戏迷耳目一新。

　　众所周知，京剧《穆桂英挂帅》是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为向新中国成立10周年大庆献礼，精心从豫剧改编而来的名剧，充分展现了梅先生晚年艺术的华贵风采。这出梅派传人必学必演的保留剧目，现在由程派名角李佩红重新演绎，具有特别的文化意义——作为一个大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京剧在传承传统流派精华的同时，必须走出流派，彼此借鉴，互相对话，才能面向当代、走向未来、实现振兴。这次演出是一次富有创意的大胆尝试，更是流派与流派间的成功对话。

　　流派，是中国戏曲独有的艺术现象和艺术财富。和西方以表演艺术理论主张为基础的表演学派不同，它以演员富于独创性和个人风格的表演、演唱为核心，通过艺术家的口传身授代代相续。在戏曲发展史上，可以看见一个有趣的现象，流派的产生形成与传承发展都是纵向的。以京剧老生而言，从程长庚、谭鑫培、余叔岩到后来的四大须生，彼此开始纵向传承，接着在“流”动中“派”生出新流派。而一旦开宗立派后，流派更是纵向的师传徒、徒传孙，一脉相承。很少有同时代、同行当流派与流派间的横向交流和对话。

　　李佩红这次以程派传人的身份主演梅派名剧表明，京剧的发展繁荣一定要冲破梨园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画地为牢、固步自封的门户之见，不但要扎扎实实地纵向传承，而且要认认真真地横向借鉴，踏踏实实地做好流派与流派间的对话与交流。

　　我们看到李佩红主演的穆桂英，程派原有的“幽怨凄婉、曲折低回”的声腔中，又加入了梅派的圆润甜美，程派的苦寒冷艳中又融入了梅派的华美高贵。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程派的表演体系和表现手段。流派与流派的横向借鉴中有利于演员表演艺术的提高。对于李佩红来说，饰演穆桂英她必须走出程派女性角色的凄风苦雨，去体验金戈铁马、雄兵百万的女统帅的内心世界。随着人物气质的变化，其表演和演唱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李佩红在此剧中充分发挥了梅、程两派的特色，以程派的细腻委婉刻画穆桂英挂帅与否的两难抉择，以梅派的端庄雍容刻画穆桂英捧印出征的大家风范，同时又综合了自己的刀马旦功底，塑造了一个综合梅程又有自己独特创造的“这一个穆桂英”。特别是其中保留的几段梅派经典唱段，经过程派唱腔处理，另有一番韵味。

　　流派与流派的横向借鉴有利于戏曲剧目的拓展和丰富。京剧每个流派都有经典剧目。虽然每个开宗立派的大家一生都演出过数以百十计的剧目，但经过历史的无情淘洗，最后能久传不衰的经典剧目，数量并不大。以梅大师而言，主要就是被称之为“梅八出”的那几部经典。因此，开拓流派演出剧目至关重要，从彼此流派中借鉴剧目正是一条重要途径。当然这种借鉴不可胡搬硬来，必须尊重艺术规律。但既然京剧《穆桂英挂帅》改编于豫剧，《杨门女将》改编于扬剧，剧种和剧种间可以横向移植，那么同一剧种的不同经典更是可以横向移植了。事实上，任何经典都具有反复被发掘、被阐释、被演绎的可能性，常演常新正是经典的魅力所在。

　　流派离不开纵向传承，流派更可以在横向借鉴中激发活力。尤其是在京剧发展还很困难时，京剧界必须摒除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的门户之见，精诚团结，共克时艰。梅程两大健在掌门人梅葆玖、李世济先生胸怀大局，不但欣然乐见其成，而且积极支持这一创举，对李佩红此戏勤加指点，显示了京剧界的空前团结，也留下了一段佳话，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

　　毛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