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呐,能否帮忙代献朵花儿?附近路边的就OK。”这是女网友xiaorizi的留言。
4月下旬,四川甘孜县的高原野花还没有开,记者只能带着她的感伤肃立在漫天风雪中,向无名女兵墓默默致敬。
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前夕,新华社“中国网事”记者一行踏着解放军当年足迹重走进藏路。一个月,2400公里,“中国网事”记者的微博从成都发到拉萨。透过手机窄小的界面,数千网友始终同行,一起穿越历史、体验生死,一路追寻,一路惊喜,一路紧张,一路感喟……
那座宁静却不孤独的陵墓
【微博】4月29日,西藏八宿县烈士陵园。芒果守灵已经6年了,他已经逐渐知道,早上为烈士陵园浇树,不能放牛羊过来。烈士是他敬仰的人,守灵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纪行】芒果,一位60岁藏族老人,与川藏公路有着特殊的联系。
川藏线号称“世界最险公路”之一。60年前,进藏的十八军为筑路付出了巨大牺牲。微博上一次讨论讲明了历史。“爱吃树叶的猫”问:“当初有多少修路人长眠于此?”“孤独雪山”答:“每一公里路牺牲一个战士。”
陵园寂静,只听到风过山林的萧瑟。一座座长条形石墓中,分别安葬着14位烈士。年代久远,有的连牺牲时间都没有记下。芒果说不清烈士的生平事迹,但他觉得,他们每个人都跟自己有关:“没有这些人,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其实,记者要寻访的本不是他。有网友告知,在这茫茫雪山脚下,有一位名叫洛斯郎的老人,守陵将近20年。
“那是我的前任。”芒果说,洛斯郎一直住在陵园东南角一间小房子里。那些年,他把原本光秃的陵园种满了梨树和松树,每到春天,山坡上就开遍洁白的小花。即使年纪大了离开陵园后,洛斯郎还常来这里,为烈士们拣拣碎石。
记者在微博上记录了一个细节:前年春天,洛斯郎最后一次来到陵园。那时他已弯腰驼背,腿脚不便,拄着两根木棍,一步一挪地走了三四公里。他再次叮嘱芒果,记得给树浇水,不能让孩子们乱写乱画。不久,老人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网友们的心情和记者一样肃然。“醉卧碎叶城下”留言:“敬佩。”
进藏路上,每个县都有这样的烈士陵园。大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没有被后人遗忘。皮肤黝黑、满面沧桑的芒果说:“我会一辈子守护烈士,直到死。”
那些壮烈得令人肃然的牺牲
【微博】4月14日下午,成都。今天,对于郄老先生是个很特别的日子。60年前,郄晋武先生和夫人在这天结婚。在这个钻石婚的纪念日,我应该带着60支玫瑰,前来祝福他们。
【纪行】在西藏解放见证者中,91岁的郄晋武绝对是“重量级人物”,曾任西藏军区司令员。1951年十八军进入拉萨时,他是入城式总指挥。
“1950年10月,我们在巴塘草原遇到了大雪。在海拔5000多米的山上,整个部队都被大雪覆盖了,大家冻得浑身僵硬。有一个战士再也没站起来。”他讲述了那次载入世界军史的悲壮行军,而记者开始微博“直播”。
那个战士叫周大兴,当过红军,长征时因病留在四川甘孜。解放军进藏,他又来给部队作藏语翻译。他很勇敢,身上只有3颗子弹,也敢泅渡冷如刀割的冰河向匪徒冲锋。
他越来越瘦。领导让他骑马,他让给了掉队的战友。后来连续三天吃不下饭,面部黄肿得透亮,虚汗刷刷地往下淌,却硬要给部队带路。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行了。
郄晋武记得,风雪中,周大兴给妻子写信:我永远不能再见到你了!我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队伍,做一点我能做的事,我的志愿就算达到了!
字写得歪歪扭扭,他用尽了生命最后的能量,无限柔情和眷恋深藏在字里行间:我没有辜负红军首长对我的指示和你对我坚贞的感情。泽玛,不要为我难过……
战友们都哭了,是男人那种低沉嘶哑的痛哭。
“往事并不如烟。”每次记者寻访先烈往事,网友常这样留言,有些人则有更深的感慨。xiaorizi说:“十八军死了好多人,死在那里,后人也没法看看,并且十八军应该好多是我们中原地区的人。”
而“流浪过儿”想起了一首已经记不全的歌:“第一句好像是‘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那是描写十八军筑路壮举的歌,几十年前曾传唱全国。
那条见证生死别离的旅途
【微博】4月26日,西藏江达矮拉山上。堵车将近7小时了。为了错车,木森师傅在海拔4800米的雪山上,峭壁旁仅够一车通行的泥泞道路上,倒车一公里多,陈杰下车在车尾指挥倒车。大家已经超过10小时粒米未进。
【纪行】得知记者被困险境,微博上网友留言暴涨。
悬崖,大雪,寒风,泥泞,上百辆车动弹不得,断轴的、爆胎的、侧倾的、打滑的……记者被堵了整整9个钟头。
走过川藏线的网友都对“艰险”二字深有体会。“孤独雪山”谈到业拉山99道拐:“从山上往下走,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心里快绝望了,才到了山下。像往地狱里坠落似的。”
行走川藏线本身就是见证历史。这条路地质、气候条件异常复杂,号称“世界公路灾病害百科全书”。一路上,记者几次看见摔在悬崖底部的大车残骸。公路养护难度不言而喻。
2008年3月初,西藏芒康角巴山泥石流冲毁路面。武警交通四支队二中队进行清理作业时突然塌方,指导员袁耀武和驾驶员一起跌下了几百米深的山涧。
“我奉命赶往甘肃他的家乡处理后事。”武警四支队副支队长陈新虹至今哽咽难言,“在他家租住的小房子里,他爱人一见我们就昏过去了,才3岁大的孩子还在床上睡觉……”
武警交通四支队,一支以养路为业的部队,专门负责川藏公路西藏段的养护保通。自1996年组建以来,这支部队有13名官兵以身殉职。
有网友发问:半个多世纪以来,究竟有多少人为这条路献出了生命?记者找不到确切统计,只能在体验艰险时为每一位筑路者、养路者默默祈福。同时向行路者报告喜讯:世界海拔最高的雀儿山公路隧道已经启动,“川藏第一险”可望5年后变成通途。
那个崛起于高原的“宇宙城”
【微博】5月7日,西藏当雄县羊八井镇。现在的拉萨,天还很亮。自1921年宇宙线为人类所知以来,其起源之谜迄今未能被揭开。羊八井实验将通过对宇宙γ射线的观测,寻找宇宙射线的源头。
【纪行】从历史到现实,记者一路穿行。与网友的互动,让我们得到许多意外收获。
西藏和平解放以来,解放军进藏沿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牧民新型帐篷到便携式太阳能电视机,从《格萨尔》说唱艺人的新生活到红火的“藏家乐”,到记者不断因各种新奇见闻而惊喜,最出乎意料的一次也来自微博。
记者去羊八井寻找一位老年见证者,网友anylove_yy留言:“还以为你去的是羊八井宇宙线观测站呢。”
这引发了记者的追问,由此发现了一条鲜为人知的新闻:在藏北高原,在以地热闻名世界的羊八井温泉旁边,竟然存在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宇宙观测城”。
银灰穹顶下,中科院的工程师正在组装北半球海拔最高的亚毫米波天文望远镜。一座白房子里,地毯般铺着宽大的金属板和闪烁的仪表,那是国内唯一的宇宙射线探测基地。另一片实验区域,一台台白色探测仪排成阵列,未来阵列将扩展到一平方公里……
来自中、德、意、日的科学家长年坚守在这里,监测着遥远宇宙的神秘信息。他们看到记者感到惊讶。再上微博问anylove_yy,他竟然是这里一位学者的同学!
傍晚,26岁的学者周斌正要到地下5米深的水池去做实验。沉沉暮色中,她瘦弱的身影轻快地走着,一只黑色的小土狗蹦蹦跳跳跟在她身旁。
记者在微博上写下感想:60年前,解放军进藏路过这片苍凉荒原时可曾想过,这里将会成为中国乃至世界天文科技的前沿?也许没想过,然而,今天以及未来的一切,早已包含在他们瑰丽的想象之中。 (“中国网事”记者刘娟、李柯勇、文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