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六安某小学教学楼加固未完工 学生进教室上课

　　9月1日，安徽省六安市金安区张店第一小学开学，600多名学生陆续到校报到。

　　当天，中国青年报记者在张店第一小学看到，3层教学楼门口空地的一半被绿色拦护网围着，教学楼背面的墙壁还没粉刷，一名工人在1楼尚未开放的教室里忙活，不少家长领着孩子穿梭在各楼层的楼道上。

　　今年4月，该校教学楼的加固工程开始动工，为此，学校曾一度在校外租房上课。近5个月过去了，该工程仍未完工，更未获得验收，但孩子们却“如期”搬回了教室。

　　上课与安全，哪一个重要？

　　据当地媒体报道，金安区自去年实施校舍安全工程以来，截至目前合计竣工项目61个，竣工面积36750平方米。但记者了解到，金安区仍有少数项目未及时“扫尾”，其中一部分尚未完工，另一部分尚未验收。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第61条规定：建筑工程竣工经验收合格后，方可交付使用；未经验收或者验收不合格的，不得交付使用。

　　但是开学了，学生不能没有地方上课，这也是一个紧迫的现实。对当地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来说，面临两难选择。

　　9月1日上午，在张店第一小学的办公室里，金安区教育局、建设方、设计单位、区建管处有关负责人坐到了一起，对该校的校舍安全工程“会诊”。

　　“如果不能按时上课，家长肯定不愿意。”在会上，几家单位达成基本共识：“必须使用教室，确保正常上课，但一定得保证学生安全。”金安区教育局随后拿出方案：利用节假日学生不在校时间，组织施工队“抓紧施工”。

　　金安区教育局的贾局长告诉记者，校舍安全工程是抗震加固工程，教学楼建成时间不长，本身质量不存在问题。

　　金安区建管处的万主任表示，“目前的教室没有什么质量问题，至少不会出现倒塌之类的安全事故。”

　　但是，他仍对施工安全表示担忧：“很多安全设施还需要完善，必须用竹篱将施工现场围起来，而且要派老师专人值班。”

　　“不过，利用周末和国庆长假，能不能完成工程？我不敢表态。”万主任表示，“这牵涉各方主体的组织能力，以及人员的往返调度，包括费用问题。”他同时强调，“我们只是同意使用，而不是验收。”

　　记者问贾局长：“目前像这样没有完工就提前使用教室的学校，是否只有两所？”他回答说：“差不多，具体数字还不掌握，因为它是动态的，我们还在跑。”

　　谁藏了变更图纸？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张店第一小学校舍安全工程延期？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张店第一小学未能及时完工，涉及一个问题——施工方没有及时拿到变更图纸。

　　李国(化名)是张店第一小学校舍安全工程的承包人。今年，他通过“议标”以42.5万元的价格，拿到了张店第一小学教学楼加固工程项目。当时，该工程公布的最高限价为43万元。李国对这个价格产生过一丝疑虑，“因为根据拿到手的图纸，做出来的预算不到30万元。我当时又询问了公司的预算员，后来又增加了项目和内容，最后的预算是42.5万元。”李国告诉记者。

　　据李国回忆，4月下旬，张店中心学校的一位负责人发现，这个工程和从全小学的不一样，“没有它复杂。”李国带着图纸去了从全小学，发现施工说明的确不一样。

　　李国表示，等到7月26日，按照手上的图纸，工程基本完工，工人正准备打扫施工现场。可当天金安区校舍安全工程办(以下简称“校安办”——编者注)告诉他，工程没有完，设计图纸变更的部分还没有做。随后，张店中心校的一位负责人将变更通知单的复印件交给了李国。

　　该变更通知单的签发日期为2010年1月14日，距7月26日已有半年多。记者看到，变更通知单的修改内容共有6项。“变更内容的造价正好在12万元左右。”李国说。

　　李国随后到金安区教育局咨询，区校安办相关人员表示，原图纸和变更通知单早就由张店中心校一并领走了。但张店中心校和张店第一小学的相关人员均表示，在7月26日之前没看到过变更图纸。而监理方也表示，之前没有看到过变更图纸。

　　到底是谁领走了图纸？按规定，各学校到区校安办领取图纸都要签字登记。但金安区教育局的一位负责人说，“当时我们搬了一次家，那份记录弄丢了。”

　　“为什么工程就要结束了，变更图纸才交给我？”李国表示，“一切都是严格按原图纸执行的，变更图纸下发迟了。变更部分的工作量并不大，如果它及时送到的话，工程应当能按期完成。”他同时表示，按变更图纸施工，增加部分工程应当重新造价。

　　变更通知单难道被“雪藏”了？李国认为，校安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应当对此负责。

　　据李国透露，工程议标前1周，这名工作人员找到他，要求和他“一起合伙干”，进行利润分成，但他表示拒绝。这名工作人员非常不高兴地离开了，在他的车上丢下了“议标通知”、“最高限价表”和“预算单”。

　　据了解，8月下旬，金安区纪检部门曾对这名工作人员进行调查。9月2日，金安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刘局长向记者证实，有群众来信举报这名工作人员有经济问题。但他表示，并不是因为图纸的事情，“目前没有立案，还在初查中，初查还没有结束，不便公布相关情况”。

　　“变更图纸的事情的确耽误了一点时间。”贾局长表示，作为教育主管部门，肯定也要追究这个事情，但现在首先要确保工程完工。“它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也没有影响开学，如果是我们失职的话，我们要引以为戒，今后要加强管理。”

　　不少工头成了实际承包人

　　“金安区还有十几所学校正在等着验收，我们一直在跑。”9月1日，贾局长向记者坦言，校舍安全工程涉及方方面面，但目前校安办的人手不够。对教育主管部门和学校来说，这是一个谁都没有干过的新工程。

　　“校安办正式编制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其他人都是临时帮忙的。他们加班加点地干，不能因为出现了问题就否定成绩。”贾局长告诉记者，光是图纸这一环节，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我们也想添人，但是明年校舍安全工程结束了，这些人又到哪去呢？所以只能让他们先顶着。”

　　“教育局搞建筑是外行，以前小的工程都是学校自己干，现在我们感到压力非常大。”贾局长说，教育局一直按照合同上的工期进行要求，但在实际中发现，工期完成有难度。“以前没有干过加固工程，如果盖个3层楼房，这个工期是能够预计到的。”

　　贾局长表示，施工方也有难处，“为了保证工期，有的老板求着工人加班”。

　　记者了解到，按照国家相关规定，校舍安全工程招标对象要求为：“房屋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二级及以上资质”，但在金安区，不少当地的工头成了实际承包人。他们的组织协调能力显然不比大型建筑公司。

　　“工程杂、零、碎，工作量不小，但是利润很少，因此不少大公司看不上眼。”当地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劳动力非常紧张，工地上工人的流失现象也很普遍。

　　“加固工程有时比盖房子还要难，工艺要求比较高，但是一些手艺高的人往往积极性不大。”万主任举例说，“有的墙体过去粉刷得比较牢固，现在需要铲掉，技术要求砖缝必须凹进5毫米到1厘米，如果不使用高压水龙头进行冲刷，很难完成。”

　　“我们的工作压力也不小，金安区100多个项目，从南到北，几个小时的路程。”金安区建管处的一位负责人坦言，这段时间重点在跑校舍安全工程。

　　不过，他在抽检的过程中发现，有的工程没有严格按照图纸施工，因此又进行了返工。而对于图纸本身，这位负责人表示，“一般的设计人员不愿意干，精力投入得不多，而审图环节也没有跟上。”

　　他指出，“有的监理方没有到位，而部分学校在安排过程中没有尽到责任。”

　　这位负责人向记者表示，验收过程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很多项目集中在暑假期间全部完成，的确有难度。“比如，按照规定，混凝土的养护就需要28天的时间，此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检测。”

　　“在平时的监管过程中，我们的责任是发现问题，就纠正问题。”不过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有的时候不好介入”。

　　为了确保工程进度，六安市教育局曾要求各地开辟中小学校舍安全工程审批办证的“绿色通道”。“但是有些项目是未批先建，按照法律规定，没有报建，就应该停工。”这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张店第一小学到目前也没有报建。

　　根据国家对校舍安全工程的相关规定，“项目建设按照有关法律法规和行业标准、规范，严格执行基本建设程序，始终把工程质量摆在首要位置，坚持先勘察、后设计、再施工、竣工验收合格后使用的原则，不得简化程序”。 本报记者 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