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教育的理论困境
靳薇曾经看过一位日本性教育家教幼儿园小朋友做“人体拼图”的游戏。教师先在黑板上挂出男人与女人的轮廓图,再把包括生殖器在内的单个器官的图交给小朋友们,让他们对照着将黑板上的人体轮廓填满。
这个游戏的目的,是让小孩意识到,生殖器就像人的手和脚一样,是身体的一部分。靳薇当时很受启发,开始意识到,性教育应当从幼儿园就开始。“性教育开始得早,大人就不容易尴尬,让孩子对性脱敏也容易。”
但当北京3岁女童派派的母亲听说幼儿园将开始性教育时,却态度犹疑。“派派至今还没有问过她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如果她问了,我们会从爸爸妈妈相爱这个角度来回答。否则,你跟她说什么精子、卵子,她也听不懂啊!”派派妈曾经看过德国的幼儿性教育读物,她认为,那样直白的内容,并不适合中国的孩子。
在朱琪看来,让孩子对性脱敏,恰恰是不妥当的。他以20年前流行的一本讲述前苏联训练“性间谍”的读物《燕子与乌鸦》为例:克格勃采用让男女一起洗澡、互相观看对方身体等各种手段,让受训者对性脱敏,去除羞耻感。“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使那些人把做爱看成一项纯生理活动,他们可以毫无感情地与任何人发生性关系。”
“如果没有‘性害羞’,我们中学生性行为的发生率要比现在高得多,艾滋病感染率要比现在高得多。”徐震雷也这样认为。他表示,“性害羞”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根深蒂固的,但在西方国家的性教育过程中,慢慢把“害羞”去除掉了。在中国的性教育中,这种“害羞感”的保留非常重要,比如在小学教育中,说到“性交”,应当以婉转的方式表达出来。
“这个人一生换了很多性伴侣,他也不一定就是坏的,不能够绝对地说所有有过一夜情的人都道德沦丧。”
这句话来自性社会学家李银河2003年发表在《精品购物指南》上的一篇文章,其主题是:为“一夜情”正名。首都师范大学从事性伦理学研究的教授安云凤听说了这则新闻后,就赶紧去买了这份报纸,报亭的人对她说:这期报纸特别好卖,早就卖光了!
李银河的这篇文章在当时引起轰动,其中也招致不同的意见。作为中国伦理学会理事的安云凤,针对此文写了《对“一夜情”的伦理透析》一文,由此掀起与李银河的“论战”。
安云凤还记得,20多年前改革开放伊始,国外各种思潮猛烈冲击了人们长久以来封闭的思想。弗洛伊德的泛性论与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在大学生中盛行一时。在此过程中,旧的性道德观已经瓦解,而新的却迟迟未建立。安云凤认为,性道德建立在性生理、性心理、性伦理与性法律四者皆已完备的基础之上。目前国内对于性伦理道德的研究却寥寥无几。实际上在中国,有关性的研究尚未真正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而国内的性学专家和性教育工作者,其专业背景也是五花八门:有学生物的,有搞心理的,还有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的。光是医学领域从事性学研究的,就涉及皮肤科、泌尿科、妇产科、心理科和整形科等多个学科。
相比之下,国外自弗洛伊德以降,金赛、福柯,无论哪一家性学学派,无不有着深厚的学术根基。
在性学研究尚且薄弱的大背景下,性教育的价值导向更显模糊。他坦承,建立本土化的性价值观体系,需要吸收中国的传统文化,也需要深厚的文化根基,但这一过程,将会非常难,是个漫长的过程。
“当青春期的问题困扰时,我们开展青春期教育;当艾滋病来临时,我们开展艾滋病预防教育和性健康教育;当少女怀孕、人流等问题出现时,我们开展生殖健康教育;当觉得青少年没有能力应对恋爱与性时,我们开展生活技能教育;当觉得性是一种爱时,我们开展爱的教育……”这是徐震雷所描述的中国性教育的现状。(记者 钱炜 实习生陈希对本文亦有贡献)